2020年9月26日到2021年1月17日，一场名为“非物质/再物质：计算机艺术简史”的艺术展在北京的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与公众见面。

　　这场对很多人而言有点陌生的展览回顾了20世纪60年代至今“计算机艺术”的发展历程，还对机器学习美学、数字客体性以及科学技术展开了探讨。展览汇集了跨代际的30多位艺术家的作品，涵盖从计算机艺术先驱到当下活跃的数字艺术实践者，以及新兴国家艺术家创作的70余件作品。应该说，这场展览并不是对广义数字艺术的简单呈现，而是深入聚焦采用计算机算法与生成逻辑进行创作的艺术实践；于内地观众而言，则是难得的欣赏计算机艺术的大好机会。

　　一般认为，计算机艺术是指用计算机以定性和定量方法对艺术进行分析研究，以及利用计算机辅助艺术创作。

　　20世纪60年代，源于美国军方的早期互联网出现，用计算机显示和绘制图形技术勃兴，计算机艺术在计算机图形学的应用发展影响下萌芽，有人试验用计算机绘制造型复杂的艺术性图案、绘画等初见成效。

　　不过，当时用计算机绘画需要掌握有关数学、计算机编程等专门知识和技能，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设计绘画程序，而且调试修改也费力费时，因此早期的计算机艺术发展缓慢。这种缓慢还表现在，计算机艺术在全球传播的低速度——创作主要集中在美国、法国、德国等发达国家，很多发展中国家根本不知道计算机艺术为何物，甚至不知道还有计算机这种正在改变世界的发明。

　　进入20世纪90年代，计算机逐渐成为全球大众工具，互联网日渐深入公众的生活。即使在这种情境下，很多人还是将计算机以及互联网视为一种工具，视为人类器官的延伸，而没有从艺术、哲学的层面去看待这一磅礴的力量。

　　回顾计算机艺术生发的上世纪 60 年代，不仅是计算机技术的爆发，也是文化运动激进的岁月，美欧多国学生群体大规模游行呼吁民主，反主流文化运动席卷全球，电影艺术升级，波普艺术、观念艺术、贫穷艺术等波澜起伏，艺术家们不断探索新的创作媒介和表达方式。今天走进美欧的一些艺术馆可以看到很多当年的艺术探索留痕，其中就包括在创作中运用计算机科技的艺术家。

　　用今天的眼光看早期用语言编写算法设计绘画程序并用平板绘图机绘制出来的作品，或许会觉得有些简单，甚至枯燥到原始，但正是在这些比较机械的作品基础上逐步发展出日渐独立的计算机艺术。据报道，这些早期作品在国际艺术品市场上价格不菲，这也表明初代计算机艺术创作的历史意义与价值。

　　1985年，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在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策划了具有开创性的展览“非物质”，构想了一种与电讯技术进步相呼应的全新物质模式。这位出版过《非人：漫谈时间》《后现代状况》《异识》图书、在我国也有广泛影响的法国哲学家、后现代思潮理论家最初将展览定名为“新物质与创造”，后来在思考当代“物质”时意识到词意随着时代和科技进步而发生了变化，进而把展览名称调整为“非物质”。

　　2020年在中国举办的这场“非物质/再物质”展览，无疑是对那场“非物质”展览的致敬，更是在通过探索计算机艺术的广阔前景和哲学根基，告诉公众计算机艺术不仅是一种全新媒介，更是一种全新的美学表达形式，而且这种形式将大放异彩。

　　今天看来，计算机艺术纵然还没有形成完整的学科体系，但是在人工智能、云计算等科技支撑下，它对绘画、雕刻、影视、音乐、舞蹈、建筑等艺术领域的影响越来越难以忽视，甚至引发了一些人士的担忧。“计算机能在围棋上战胜人类，与计算机能创造艺术，两者相比之下哪个会更让你担忧？长久以来，我们一直认为艺术是人类最后一块阵地之一，因为艺术的创作过程与情绪、感受息息相关——即便是阿尔法狗战胜了世界第一，我们也可以视其仅为算法的胜利。但是艺术不一样，计算机能够创作艺术这件事无疑大大加深了恐慌者的恐慌，我们并非在恐慌计算机比人类写的歌更好听，而是在恐慌计算机不再是我们认识的无情感物。而在这一天最终到来之前，计算机的进步让我们有足够的机会去思索自己是什么。”

　　“非物质/再物质：计算机艺术简史”让公众感受全新的艺术创作时，无疑也会让人们思考计算机与人的关系。从诞生的那天起，计算机的角色就具有多重性，发展到今天其原初的主要功能“计算”已被弱化，社会功能、艺术功能则不断上升。这是现代人类文明的必然。随着量子计算机、生物计算机等更多技术的加盟，计算机技术显然正在超越实验性，未来它一定会成为更有力量的艺术存在，而且会开启无数视觉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