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翔宇
上个礼拜正好是记者节,本来我很想写写这21个记者节里大同记者们的一些往事,但是版面里是其他作家的专栏,心一懒,放下了就再没有了提笔的念头,也许明年?再说吧。
今天在“谁最中国”的公号里看到一篇文章,《早餐,更是一座城市味道的柔软》,心有所动。我的记忆里,大同的早餐,好像也有很多面,每一面,都写着不同的故事。
我还很小的时候,早餐以点心居多,偶尔有油条油饼,但是老祖宗那时候就说油条里面有明矾,吃多了不好。点心大多是从大西街与大皮巷接口上的西街副食店买来的,桃酥,蜜麻叶,枣泥馅儿的这糕那糕,或者杂拌儿、江米条儿,有时候也有北京的点心匣子,里面有萨其马,还有槽子糕、缸炉、桃酥、茯苓饼、龙凤饼什么的。早点得有干有稀,稀的多是牛奶,小皮巷口上订的,大个儿,人称“送奶老李”,他儿子好像和我差不多大,每天用白铁皮大桶给各家送奶,有的时候奶味儿淡了,街坊们会揣度是不是兑了水,但是抱怨归抱怨,下个月还是会照顾生意,寻常百姓家的磕磕碰碰,不影响生活节奏。那个时候的早餐,是别人看着眼馋、自己吃来吃去就那几样的平淡。
再大了一点,八零年左右吧,市面上有了方便面。北京方便面是当时市场上的A货,薄面饼,方塑料袋儿,味精味儿盖住一切的调料包,以及刚刚乍分出口味的麻辣酱包,足以吸引人成箱成箱地买回来当早餐。方便面最大的好处是不容易泡黏,在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的桌前,仿佛那就是人间至味,令人垂涎欲滴,令人念念不忘,飘散的味道,也足以让院子里东房西房耳房的邻家小孩们羡慕嫉妒恨。
当然,这样的早饭是不持久的。另外的时间里,大多是从家里拿了馒头窝头红薯,去了教室放到后面的炉子上烤烤就着开水吃早饭。这样的早饭对我来说不算多,却是那个时代里绝大多数孩子们的日常。我的早餐,在那个时候,是有规律和一以贯之的品质的。在大西街与师校街口上的大同餐厅买两个豆包,好像是两毛钱二两粮票,或者在师校街大同一中民国风的旧大门口九分钱一两粮票买个油旋儿一毛钱二两粮票买个锅盔,在附小(如今的实验小学)的教室里等待值日生抬回一大桶热开水,然后和小伙伴们一起共享早餐时光。
三四年级的时候,附小和鼓楼一家早点铺子合作,给学生们有偿提供早餐,有菜谱,换花样,和如今的小饭桌差不多,油饼油条大头麻叶麻花枣馒头糖三角轮番儿来,红豆粥绿豆粥甜咸豆浆轮流上,挺好,可惜时间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停了。后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还挺怀念那时候的早餐,不费脑子琢磨早上吃什么,不怕坏孩子一大早就在街口抢你的钱抢你的早餐,完全是静怡祥和的早餐时光啊,太怀念。
吃不完的早饭,我们会收起来,中午下学的时候,会带给二府巷上胡乱溜达的猫猫狗狗们吃。有一条很像黑背的狗,常常可以得到好多孩子的青睐,我们自作主张地给它起名叫“赛虎”,这个名字源于同名电影,知道这部电影的,大多已经到了不怕暴露年龄的岁数了,提一部电影就可以猜出一个年代,这也是印记的一种。
初中以后,我才开始慢慢在街上吃早饭。大皮巷口上的刀削面馆儿,嘈杂,腌臜,碗薄烫手,人多座儿少,都挡不住肉臊子的香气和刀削面的嚼劲带来的唇齿留香。我后来在好多地方吃过刀削面,早饭午饭晚饭都有,任记七中、二板、东方、东关等等,好吃的时候也不少,但是再没有比这里的记忆深刻,这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一中的齐文生老师,在古文课上讲《卖油翁》“别亦无他,唯手熟尔”的时候举例子,口若悬河地给我们描绘削面师傅头顶和好的面站在大铁锅前,两把铁片刀上下翻飞、柳叶儿般面条儿鱼贯入锅的描绘太过生动,第二天我们好几个半大小子不约而同都约在大皮巷口上的刀削面馆儿体验生活,完全对上号的感觉久久留在了脑海。
在还没有离开家进入社会的年纪里,午饭和晚饭大多是全家人团团坐的其乐融融,没有应酬也没有聚会,就是简简单单的吃饭,早餐,是我们和这世界交往的一项社交。这样的早餐如果来得敷衍,不免会有种辜负感,而炸油条师傅专注的眼神,端来豆包或者米粥的阿姨一次质朴的微笑,会和适口的面、软糯的粥一样,把一天的情绪都开了一个没有针锋相对的柔软温和开头。城市的温度和城市的柔软都来自人,和火爆脾气直爽气质影响的一部分地域特质相比,早餐所影响的柔软感,是这座城市之所以能包罗融合天下大同的最亲密接触,给本地人以慰饥肠的关怀,给异乡客最当地的接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