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收拾家里厨柜时翻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鼓囊囊一大包，拿在手上却轻飘飘，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种久违了的家乡菜，想来是前年妈妈让妹妹从村里带给我的，她知道我爱吃，有机会就去田里拣点存起来，我怎么就没看见、没想起呢？袋子里这些算得上是“至尊珍藏”版的了。它们本来是像草一样长在地皮儿上的，名字也实在和地有关，学名叫“地衣”，在老家就直接叫“地皮菜”了。

　　小时候，夏天阵雨过后，等地面略干些了，我们几兄弟姐妹就提个塑料袋去拾地皮菜。沿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一路找去，只有稍平整的大块草地上地皮菜才会多些，运气好的话还有蘑菇。雨后草地显得格外青翠，空气尤其新鲜甜美，田野里每个人都神清气爽、欢声笑语。地皮菜混在草丛中远不如白色的、橙黄的小草菇那么好认，长得比草根还要低而且小，大点的展开了也不过拇指甲盖那么大，再卷缩起来就更不起眼了，所以须得弯下腰、蹲在地上仔细翻找。手指肚触到它有一点凉丝丝、黏黏肉肉的感觉，大片的比较厚、颜色深黑，小些的比较薄、颜色墨绿。拣一大把也没有多少分量，只往塑料袋里一丢，里面免不了掺些碎草和土沙。那时候不管拾到多少，心情总是很好，一、两个钟头一会儿就过去了。

　　眼前的这些地皮菜已经晾干了，半黑半灰，小得有点像碎木耳。地皮菜在下锅之前必须用清水清洗多遍，才能洗净其中的泥沙、草梗。等做成热的或冷的菜，吃起来有一股清新自然如雨后泥土的独特风味，似乎有正翻出泥土波浪的铁犁、正午滋滋吸水的青菜畦、红糖层层浸透的圆月饼、灶边烟尘里轻的咳嗽声，像一串数码一一从舌尖传递、放大、复原并投影到心境的空白处……

　　这地皮菜，外表平淡无奇，而器质有虚有实，贴长在地上像衣又像肤但难抵风雨，入口清气芬芳却含泥带沙。我更愿有一天地皮菜能紧贴着大地——真如肌肤，任凭骤雨欲疏还密、寒暑来往交替总与大地紧紧偎依、同气连理，一如乡土亲情之于我——不分离、永珍惜，虽有艰辛更多真情。　　  王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