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大同铁路史,1914年大同城北响起呜呜的汽笛声,喷着浓烟的蒸汽机车,拉着一节节车厢从古城侧、御河畔隆隆驶过。大同铁路在经历了蒸汽机时代、内燃机时代、电气时代后,于2019年底跨入了高铁时代。
此时,我的思绪竟又穿越回蒸汽机车时代的旧时光中。对于我们那代人来说,火车并不仅仅是一种交通工具,它还收纳着人们精神世界里难忘的时代记忆与丰富的个人情感,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沉甸甸的梦想。一种跟情怀相关的东西,难以忘怀。
我的童年是在铁道边度过的。那时候雁北行署统管13个县,只有5个县通火车。那些远离铁路的地方交通闭塞,信息不畅,连火车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年,我去桑干河南边的姥姥家,小伙伴们听说我们那里通火车,好奇地问我:“火车用几头牛拉的,刮风下雨怎么办?”这么傻冒的问题差点笑掉我的大牙。
我从小听着火车高亢悠长的汽笛声长大,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附近的村民们也习惯了听着汽笛声安排生活。火车准时准点到来时,就会传来长鸣的汽笛声,这声音可以穿越五六里地,成了附近村庄的报时钟。清晨曙光初现,远处传来的汽笛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母亲催促我:“火车过来了,赶紧起床!”正午时分那趟票车(客班车)到来的汽笛声响起,下地干活儿的村民就知道快12点,该收工了。
最让村民觉得实惠的是,铁路每月定时安排一节装满日用品的车厢,为沿线职工送福利,乡亲们也跟着沾了光。每当听到高昂的汽笛声响,人们戏称大货郎来了。于是,像赶大集似的呼朋唤友,三五结伙地提篮去采买。
那个年月,村民们沾了铁路不少光,也为铁道建设出过力,做过贡献。在战争年代,民兵们为破坏敌人的交通线,利用夜色掩护破坏铁路,将铁轨卸下,深埋地下或扔到井里。建国初期,政府号召附近村民帮助寻找那些丢弃的铁轨。一声号令,村民们热情高涨地投入到寻宝中。他们找回不少铁轨,还有阎锡山时期的小铁轨,政府都给予了奖励。后来,为了解决铁路线上枕木不足的问题,政府又号召村民捐献大树。乡亲们以同样的热情踊跃捐献,我家也将院里生长的两棵大杨树捐了出去。我和小伙伴还特意跑到铁道边儿,异想天开地想找到我家那两棵树做的枕木。
生长在铁路边的孩子对火车有着超乎寻常的别样情感,似乎对这个庞然大物永远看不够。放学后我们经常绕道回家,为的是去火车站看司炉师傅往机车锅炉里一锹一锹地加煤,红红的火焰照亮了师傅黝黑的面庞,有种神圣的美感。还饶有兴致地观看站上工作人员在水塔边往火车注水,直到火车拉响嘹亮的汽笛,喷吐着长长的白烟,“哐当哐当”地驶出车站。就这样无数遍地看着看着,心中就滋生出有一天自己也能当上火车司机,驰骋万里铁道线。
多少年后,这群小伙伴中有人梦想成真,当上了火车司机,还有一位成长为车站站长。我弟弟中学毕业后,被安排到内蒙古建设兵团,恰逢铁路到兵团招工,他也如愿以偿穿上了铁路服。
百年弹指一挥间。过往岁月的回忆虽然甜蜜而温馨,但难掩对高铁时代的向往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当“子弹头”代替了“绿皮车”;当高铁300—350公里的快时速,代替了蒸汽机35公里的慢时速;当大同与首都北京、大同与省城太原实现了比邻而居,进入了“同城时代”时,满满的幸福感又在我的心底荡漾开来…… 宋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