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就熟悉一个数字:8848。
那是地球的至高点,终年积雪,来自远古的寒意,无声地泛着白光,冲向天宇。
高寒和冷白,是珠峰预留给这个星球的神奇密码,无数人穷尽一生,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以解密的名义,攀登高峰,征服自然。
为什么要登珠穆朗玛峰?
一位登山爱好者说:“因为珠峰在那里。”
就因为珠峰静立成世界之巅,多少人心向往之,欲与之亲近。
曾几何时,一曲《珠穆朗玛》,让我一听难忘,那圣洁的白附着在旋律之上,一点点推高,于高亢回环中,如入高寒之境,如临高山之巅。只因珠穆朗玛,深恋《珠穆朗玛》,却不敢奢望与之亲近,太遥远了,仿佛外星球一般。虽然我所在的城,曾开通过直达拉萨的班列,却不曾拉近我和珠峰的距离。
无数次哼唱过与你有关的旋律,多少回在梦里亲吻你洁白的雪,各色旅行图片,各类影视作品中窥视过你的倩影,却越发觉遥不可及。
不曾想,今夏一个偶然的机会,飞越喜马拉雅,临近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机舱内,个个喜形于色,惊叫连连。受机舱内乘客们的感染,一向淡定的我也心绪难平,只因神秘的珠峰即将展现在眼前。
天地间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掀开喜马拉雅山脉神秘的面纱,让我一睹珠峰的芳容。
飞机上观山,从来都是画上一点,模糊难辨。此次,与众不同,就像站在另一个更高的山头,静观珠峰,山岩和积雪,似乎触手可及。亲近如斯,简直不可思议,见所未见,仿佛梦游一般。
山之大,从北边到南端,得飞越数小时,珠峰之上,时间都因其冷艳而凝固了。山之高,从舷窗望去,喜马拉雅山脊,清晰可见。云朵团团,渐变渐无穷,像纱帐,朦胧而绵软,赫然屹立的珠峰像榻席,沉稳而大气。近观珠峰,第一感觉,竟是纱床之温馨。机上观山不像山,而是云的一部分,珠峰仿佛不是拔地而起的一座大山,而是诸多云朵团团拥抱起来的一个圣洁的婴儿。
舷窗外,高天上流云,或疏或密,但见珠峰破云而出,硬寒之白像尖笋一般刺破柔软的云,白絮般的团云,映衬得珠峰更冷,更硬,有股锐利的寒意。雪山白云,相依相偎,山有了云之味,云也有山之形,亲如热恋中的情侣,难分彼此。
与珠峰对视的那一刻,我化身寒石一枚,致敬这个星球最伟岸的山,最高冷的峰,最多情的云。大美珠峰让我的灵魂咯噔一下,激醒了生命原动力。
近来人事半消磨,寂寞无法排遣。看珠峰后,不禁羞怯难当,与这白云缠绕的雪山比,我那点寂寞算得了什么?老是埋怨自己孤独比海深,与屹立亿万年的珠峰相比,你好意思张口闭口提这个?
珠峰不语,人无言,就那样,我看着你,你盯着我,相隔一块小小的舷窗玻璃。
我是多么幸运啊,第一次如此近距观珠峰,竟是俯视的角度,让雪山开化了冥顽之心。我是多么幸福呀,沉默的珠峰用浩渺圣雪涤荡我心,瞬间,人通透起来,空灵如珠峰之上一粒千年不化的雪。
人到中年多悲苦,未来不可期。
因了这一次对视,我不再惧怕那不断向我袭来的愁和苦,与此同时,对不可期的未来,也平添欢喜心,让我可以面带微笑,走向明天。
亲眼目睹了珠峰至白的映天雪,至伟的抱云山,再寒苦的人生,于我,又有何惧?
与珠峰对视后,我已然不是从前那个患得患失,茫然无依的中年人。
——摘自《合肥日报》
□ 陈志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