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燕建兴十年(北魏登国十年) ,也就是395年,注定是一个要被载入史册的年份,这年五月,后燕帝慕容垂命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等率领八万大军攻魏,并以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等率一万八千骑为后援。战争的阴云一下子笼罩在北方的天空之上。燕军出征之前,散骑常待高湖曾劝告慕容垂说:魏与燕世代结为婚姻,亲如一家,应该互相帮助,互相谅解。同时高湖也指出,这次攻打魏国,不仅出师无名,而且长途跋涉,疲劳作战,必然对燕军不利。慕容垂不但不听高湖的劝阻,还罢免了高湖的官职。此时,估计还有别的官员也有跟高湖一样的想法,但看到高湖的下场,便也都息声闭嘴,不再多言。
其实说起来,北魏和后燕都是鲜卑族建立的国家,他们之间还有亲属关系,后燕皇帝慕容垂是道武帝拓跋珪的舅舅,曾援助拓跋珪打败了匈奴独孤部、贺兰部,使拓跋珪获得马匹三十余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从而增强了实力。拓跋珪为了表示感激之情,还派了他的弟弟拓跋觚去拜谢慕容垂。慕容垂的几个儿子也是从小利小益出发,趁机留住拓跋觚不让回去,还强硬要求北魏送给后燕几匹良马,拓跋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后燕如此无礼,不仅没送给后燕良马,而且还与后燕断绝了关系。从此,两国结下了仇恨。
得到后燕来攻的消息后,拓跋珪召集群巨商议对策。长史张衮分析说:燕军过去打了许多胜仗,这次大军出征,气焰嚣张,应该避其锋芒,故意摆出退败的样子,使燕军掉以轻心,然后,出其不意,方能取胜。拓跋珪也是一时气愤,断绝了与后燕的关系,其实从心里上来说,他还是害怕后燕的,毕竟他的那位舅舅经营了后燕多年,疆域渐阔,兵精粮足。小伙子头脑冷下来后,想了好长时间,最后听取张衮的建议,转移部落、牲畜和财产,并将主力部队后撤,然后在五原一带的黄河与燕军隔岸对峙。燕军长驱直入,一路上也没遇到魏军的抵抗,顺利地穿过平城,进军到五原,兵临黄河,并准备造船渡河。这时,魏军早已作好战争准备,在黄河的西岸、北岸屯兵十五万,严阵以待,并与后秦取得联系,得到支持。
燕军造好船后,先派十几艘战船和三百多名士兵作为先遣部队渡河,结果,船未到岸,正好遇上大风,十几艘战船沉没,三百多名士兵当了魏军的俘虏。燕军渡河失败后,又在黄河东岸一直停留了近四个月,也找不到作战的机会。农历十月底,天气逐渐变冷,燕军兵疲马困,士气涣散。如此局面,交战难,不战也难。而在燕军出发前,慕容垂正患病不起,趁此机会拓跋珪派军队切断了燕军通往中山的道路,使慕容宝与慕容垂失去联系,让人乘机散布谣言,制造假象,先告诉被俘虏的燕军慕容垂已经死了,然后释放他们回去。这些燕军俘虏回去后,很快就把慕容垂去世的消息传开了,慕容宝离开时间长了,根本不知道真相,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惶惶不安。有一位慕容嵩也以为嘉容垂真的死了,大搞夺权活动,密谋让一同出征的赵王慕容麟为燕王。不料事情泄露,慕容嵩被慕容宝处死。到了这个时候,燕军内部将领之间互相猜疑,无心恋战。慕容宝只好烧掉船只,往回撤军,撤退之前,有人曾向他建议:撤兵要快,如等大河封冻,就会给魏军造成有利条件。慕容宝妄自尊大,不以为然。
农历十一月的一天晚上,突然狂风四起,气温下降,大河冻结,拓跋珪立即选派精兵二万,从冰上过了黄河,袭击燕军,燕军猝不及防,大败而逃,一直退守到参合陂,在蟠羊山下背水安营。有一位名叫昙猛的随军和尚对慕容宝说:西边天气昏暗又有大风,这样的天气,魏军很快就要到来,咱们还是及早做好准备吧。慕容麟傲慢地说:以太子之英明,以我军之强盛,足以横扫沙漠,魏军哪还敢来追赶?他认为昙猛纯属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应该杀头。昙猛哭着说:符坚百万大军败于淝水,正是由于麻痹轻敌所造成。其他一些王族大臣也劝慕容宝要考虑昙猛的意见,以防万一,慕容宝这才派慕容麟率领三万骑兵作为后卫。但慕容麟根本不把魏军放在心上,整天纵骑游猎,毫无防备。
在北燕军队后撤之际,魏军日夜赶路,紧紧追随,终于在参合陂之西不远的地方追上了燕军主力,而燕军当时安营于陂东靠近河边处。魏军进入参合陂以西后,某天晚上拓跋珪命令士兵束马口,衔枚疾走,登上蟠羊山。当时,燕军正在睡大觉,还不知道大祸临头。翌晨,魏军登上山头,下临燕营。燕军正要东归,忽见魏军遍布山上,士卒大惊。拓跋珪下令攻击,燕军争相渡河逃命,人马相互践踏,压死及溺死者数以万计。仅包括太子慕容宝及部分亲王在内的数千人逃走,而慕容绍则为魏军所杀,其余燕军四、五万人全部投降。后来,在北魏大臣王建的建议下,所有投降的燕军全被坑杀。
北燕遭受了参合之败后,元气大伤,老皇帝慕容垂不甘心这次失败,于第二年拖着有病之驱亲自带兵北上,他秘密穿太行,过青岭,一开始有老皇帝亲征,燕军士气旺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平城,并一路北上,收复失地三百余里。当他路过参合陂,看到地上的森森白骨,闻着空中飘荡的阵阵阴气,悲愤交加,一病不起,只好带着他一生中最后的遗憾撤兵南返,在回去的路上闭上了他不甘的眼睛。自此,这个被当时的人们称为战神的人一生历经磨难建立起来的国家,走上了分崩离析的道路。而参合陂也成了慕容垂的滑铁卢,也成了北燕的滑铁卢。
关于参合陂的确切位置,说法不少,有人说在今内蒙古凉城西北,有人说在凉城东北,也有人说在大同阳高县东北。其实参合陂在凉城也好、阳高也罢,这两个地方原本就不远,一场战争原本也不可能在一个特别狭小的地界展开,关键是当历史已经成为历史,我们站在大同古城墙上回想往事的时候,该怎么样去思考历史并努力珍惜现在头顶上那温暖和煦的阳光。
□ 侯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