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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符笔下的明代官场

  □ 蜀水巴人

  著名明史学者黄仁宇先生所写的《万历十五年》,参考了许多明人笔记。粗略计,有沈榜的《宛署杂记》,刘若愚的《酌中志》,陆容的《菽园杂记》,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如果以时间上断代,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与黄仁宇著作所涉及的内容,最为契合。

  《万历野获编》写官场见闻、朝章掌故,往往是沈德符耳闻亲历,故而颇有史料价值。

  著名明史学者黄仁宇先生所写的《万历十五年》,参考了许多明人笔记。粗略计,有沈榜的《宛署杂记》,刘若愚的《酌中志》,陆容的《菽园杂记》,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如果以时间上断代,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与黄仁宇著作所涉及的内容,最为契合。

  沈德符祖父、父亲都是科举出身,家学渊源。其父曾任翰林院检讨,参与编修了《大明会典》。生于史官家庭,从小耳濡目染,沈德符早早种下了“寻史”之心。十二岁之前,他随父亲在北京生活。十二岁之后,因为父亲过世,他随母亲回到浙江秀水(今浙江嘉兴),在祖父的潜心教导下,埋首于曾祖、祖父所建的藏书楼“芳润楼”中,读书自砺。再后来,他入国子监读书,给自己定下每天读书的数量,每天必须读完“一寸厚”的书籍。万历四十六年,已经四十岁的沈德符考中举人,第二年却会试落第。大约还在国子监做贡生的时候,不到三十岁的沈德符开始编著《万历野获编》。中年以后,又陆续进行了修订和续编。只可惜,沈德符生前并未看到书籍刊行。但是,他在序言中介绍了全书资料的收集,“余生长京邸,孩时即闻朝家事,家庭间又窃聆父祖绪言,因喜诵说之。比成童,适先人弃养,复从乡邦先达,剽窃一二雅谈。”又讲,“余以退耕而谈朝市,非僭则迂。然谋野则获,古人已有之,因以署吾录。”获之于野而遂成“野获之编”,这是全书书名的由来。

  《万历野获编》写官场见闻、朝章掌故,往往是沈德符耳闻亲历,故而颇有史料价值。明初一大悬疑事件“建文帝下落”,一直到万历朝依然纠缠不清。年少的朱翊钧在一次“御讲”毕,忍不住询问帝师张居正,“建文君出亡事”,张居正对曰“此事国史无考”,也算是急智之下的圆融回答。在“人主别号”一节,沈德符透露了明代几个荒唐皇帝的小秘密:自封“威武大将军”的武宗,别号“锦堂老人”;迷信道教热衷青词的世宗,自号“天池钓叟”。读到此间,总会觉得明代帝国,既荒诞可笑又一片乌烟瘴气。

  比起明代朝政的荒诞不经,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沈德符笔下明代官场的腐败丑陋。书中卷八“权臣籍没怪事”,记载了被嘉靖抛弃之后抄没严嵩家的情形。黄白之物且不计算,光是碧玉白玉所制围棋即有数百副,金银象棋数百副,法书、名画不计其数。其中一件“亵器”,“乃白金美人,以其阴承溺”。对此,沈德符评论“尤属可笑”。其实,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更加荒淫,他的妻妾总共有二十七个,侍女无数。据说《金瓶梅》中的西门庆就是以他为原型。当时查抄严家的清单,被人编成了一本书,叫做《天水冰山录》,寓意“太阳一出冰山落”。

  对于权相张居正,《万历野获编》也着墨颇多。神宗亲政之前十年,张居正权倾朝野。沈德符写他以天下为己任,有客人奉承他“相业至伟”,张居正一本正经地纠正说,“我非相,乃摄也”。短短一语,张居正的狂傲自负昭然若揭。为了讨好这位“摄相”, 奸佞之徒送他一幅黄金对联,“日月为明,万国仰大明天子;丘山为岳,四方诵太岳相公。”(张居正字太岳)在皇权为天的封建年代,这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僭越,而精明过人却权欲发昏的张居正竟然笑而纳之。沈德符记载,张居正重病期间,“大小臣工莫不公醮私醮,御史朱琏暑月马上首顶香炉,暴赤日中,行部畿内,以祷祝奉斋。”明代如此官场生态,传递的只是屑小的谄媚,也成了张居正身后被神宗清算的动因。难怪海瑞评价张居正,“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明代官场之弊,在沈德符笔下,所记不在少数,尤其以世宗、神宗两朝为多为详。譬如卷十一“借官出使”,记录万历朝遣员出使属国,赐使者着“一品官服”,回国之后“复命缴还”。一品官服只是出去装一装样子,出使“大员”其实往往是低级别官员,这很有一点欺骗别人和狐假虎威的意思。更要命的官场奇闻,也被沈德符如实记载下来。在“掣签授官”一节,明代至为荒唐的一幕隆重上演:吏部授官,专门备有“签筒”,官员去往哪里任职,与其地所需以及自己之才能特长全无干系,而是像进庙摇签一样,抓阄碰运气。手气好的抽到肥腴之所,阿弥陀佛欣喜若狂;运气差的抽中“绝域烟瘴”之地,便顿足捶胸如丧考妣。吏部专门设置了做签之人,称作“选司官”。而“选司官”每每接收被选官员的贿赂请托,就专门在“签筒”上做手脚。每一支签的高低、长短、大小、厚薄,都一一对应着肥缺苦差。这些“暗标”,唯有吏部长官与派出的“选司官”清楚。看了这一出出神操作,又怎么能够奢望这些官员去履职尽责呢?

  其实,有过专在豹房“上朝”的皇帝,有过潜心炼制“红铅丸”差点死于宫女之手的皇帝,有过“不郊不庙不朝三十年”的皇帝,他们治下的大臣们“发明”的“掣签授官”又有什么奇怪呢?沈德符的直书史笔,毫不留情地剥下了大明灿然的外衣,露出了内里由上而下的败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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