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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河古堡 远去的文明

三圣寺里的古钟
三圣寺里的古槐
甘河古堡里的三圣寺

  甘河古堡不光是村子悠久历史的明证,在某种意义上,也见证着曾经有过的公序良俗。时光如果能够退回到当年,车马慢、钟声响,古堡里的生活一定笼罩着某种诗意——那是农耕时代的淳朴,亦是淳朴年代里简单的人心与人情。

  1 触摸无声的历史

  我在多篇文章里都提到过故乡甘河村的黄土堡墙,有不少朋友看过后,向我打问那堡墙的现状,有的之前曾从堡墙下经过,但并未过多留意,因为读了我的文章,反倒生出些好奇。

  对旁人来说,那黄土夯筑的堡墙大抵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因为不熟悉,更因为不是自己故乡的历史遗存。我虽然早已离开了村子,住进了市里,也离开了那残存的堡墙,但心底却萦系着一份无法割舍的情怀,以至于每一次回去,都要去看看堡墙,借以触摸无声的历史,还有历史带走的过往岁月。

  古堡位于甘河村东,关于它的确切夯筑年代,县志等书籍无任何记载,听老人们讲,起初或许是为了军用。古堡四面合围,呈正方形,即北方人常说的“圐圙”。墙体可见层层夯筑的痕迹,土质细密,坚固异常,能起到极好的防御作用。甘河一带,也有几个村子残存着黄土夯筑的古堡,但甘河村的古堡面积最大。

  古堡的四角,各夯筑有一座圆柱形墩台,底大上小,形体得当,这在甘河两岸并不多见。据父辈们回忆,当年四个墩台(现仅存两座)上曾各建有一座小庙,村人称“玄天庙”,大抵相当于一个亭子大小,精致敞亮,建造玲珑。墩台可算村里当年的最高点,想必“玄天庙”还兼有瞭望的功能吧。我没有见过那四座小庙,不知它们的样式,小庙已被拆除,仅在西南角的墩台上安装了几只大喇叭,留下了特定时代的印记。

  古堡只开一门,在东墙偏北,供行人和车马出入,也即“堡门”。堡门是用青石碹就的,高约3.5米,宽约5米,据说门的两侧还饰以精美的砖雕。走进堡门,可以看到堡里的路面几乎全用块石铺就。整座堡的地势西高东低,并做了很好的排水设计,无论下多大的雨,堡内都不会有积水,真是感叹先民的智慧和匠心。

  依残存的院落分布看,堡里当年差不多能住上百户人家,如今已没有什么像样的民居了,镶嵌着垂花、雀替、砖雕的院落,均已倾圮,只散乱地存留着一些房屋的山墙或坍塌的门楼,可想当年堡里的民居风格有歇山顶、有硬山顶、有卷棚顶,而广亮门、抱厦门、垂花门,比比皆是。

  2 哀叹古堡的破败

  古堡里除了散布着房屋和院落外,还矗立着一座古寺,名“三圣寺”,大约建于明朝万历年间,清代乾隆和嘉庆年间曾两度重修。寺内现保存有大清乾隆十四年(公元1749年)《三聖寺新修記》、大清嘉庆八年至十六年(公元1803年—公元1811年)仲冬《乾河村重脩墙院山门並建北厢房碑誌》石碑两通。其中,《三聖寺新修記》曰,“乾河村大有仁风”,这是对甘河这片土地淳朴民风的赞美,还说三圣寺“创自前明藩府”。这个记载倒有意思,也能细细叩问甘河村的前世

  今生,只是,历史远矣,诸多往事并不可考,而“前明藩府”四个字,会让人联想到六百多年前大同城里的代王家族。

  出堡门往南,曾有一口水井,我们村人叫“关井”。那井的井口很大,水清澈甘甜,堡里头及附近的人吃水,都要来这井挑。记忆中,井口用条石砌筑,呈正方形,可同时供四五个人挑水,但因为井口没什么防护,因而常有牲畜或人掉进去溺死,所以上世纪末,井就被填了。井没了,古堡似乎也失去了几分灵性,而村人时常说些关于井的各种各样的传闻,以至于许多年后,我从那被填埋了的井边走过,身上会无端泛起一股悚然。

  离“关井”不远,与堡门正对着的,听说是一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被拆除,原址上建起一座戏台,我们村人称“舞台”。戏台坐东朝西,面对着三圣寺,所以,唱戏是真正意义上的“酬神献唱”。打我记事起,每年正月都有市里的晋剧团来演出。就是在那戏台下,我平生最早听到了晋剧《打金枝》《金水桥》《卷席筒》《明公断》……梆子声一响,人们的目光都汇聚到台上,水袖生风、点翠闪闪,丫鬟小姐挨个儿出场,曼妙出了一个个光彩夺目的世界。

  说不清什么时候,由于人口的增加,堡内已无法容纳太多人居住,人们就陆陆续续搬到堡外,建起了院落。不少人家的房屋是倚堡墙而建的,大概就是从那时起,经历了几百年风吹日晒雨淋的古堡,便开始遭受较大的人为破坏:墙上被打了洞、有的地方被削低,变得千疮百孔,可在我儿时,堡墙还很完整,我们经常在那里玩耍:刨蜗牛、捉迷藏,在河湾里折香蒲棒……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堡门外的戏台被拆除了,在原址附近建了一座龙王庙,前些年,堡门外又起了一堵朱红色的照壁,两边还加了“八字墙”,后来,西堡墙外又盖了些小庙,但总感觉不伦不类。站在朱红的照壁下凝望古堡,我有说不出的感慨,却只能积郁在心中,默默哀叹古堡的破败。

   3  聆听久远的诉说

  世间万物都会走向衰朽,这本没什么值得哀伤的——黄土夯筑的古堡也不例外。

  沿着甘河岸寻访历史的足迹,我想,曾为大明“九边重镇”之一的大同,有许许多多黄土夯筑的古堡,但因为甘河村是我的故乡,古堡下留着我的童年时光、维系着我对故土的情感,也目睹过乡村孩童在无忧无虑的岁月里一天天长大,故而我对它是眷恋的,更是怀念的。然而,每次回村看古堡,我能看到的都是一天比一天破败的残垣,内心反复回响着的,是无法倾诉的感伤。

  如今,堡里差不多已没有本村人居住了,仅几家收废品的外乡人住在里面,有人在堡墙下建起养牛场,用残存的墙体做了牛场的围墙,满眼污水横流。我想,即使遍地劲吹乡村旅游的热风,也极少会有人踏足甘河古堡,因为它不是赫赫有名的古迹,也谈不上大的历史价值,就像老照片一样,只能让人忆起旧时曾有的模样。

  2022年春天,我又带着朋友们回村看古堡。那时,刚下过一场春雪,背阳窝的残雪还未消融,但柳树似乎即将吐出新芽,就像眼前倒塌的堡墙和村外不远处新建的高楼一样,一个是过往,一个是当下,谁能绾起历史的绳索,将过往和当下衔接!我们每个人都饶有兴致地对着古堡一通拍摄。斜阳照残堡,温煦而宁静,是一种历史的古旧、时间的古旧,也折射着过去的村庄已然衰颓的表情。余秋雨先生感言,“世间真正温煦的美色,都熨帖着大地,潜伏在深谷(《沙原隐泉》)。”在堡墙下伫立,我看见黄土夯筑的墙体所呈现的色彩,正是余先生所言的那份“美色”。

  拍了照,感受了古堡的厚重,我们要走了,而走出去的人,已很难再真正回归故里。曾经的时光,都是茶余饭后向后辈儿孙津津乐道的故事,若还能想起这存在了几百年的古堡,除了怀念,怕是还有一份怆然,也有些许不忍。不过,春天到了,堡里的大槐树又要吐出新绿,待枝叶婆娑、花穗摇曳时,堡内外又会溢满槐花的芬芳,而停落在枝丫上的鸟儿,也会因花的倩影而多了几分俊俏。

  古堡、古寺、古槐、古钟……甘河村的旧时光渐行渐远,隐隐诉说着无法言表的苍凉,而游子总是空手还乡。我可以做的,就是常回村看看,听听古堡在消失前无言的诉说。

  文/图   许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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