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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里的饮食记录

□ 蜀水巴人

  读《清稗类钞》,可以当小说看。其间所涉及到的人和事,亦虚亦实,加之年代久远,真假难辨。也可以当史料读。书中“序言”——“凡三百余万言,分别部居……曰所见,曰所闻,曰所传闻。”作者手写“所见”,自然可补正史失漏。然而,如果仅仅拿“所传闻”来“证史”,则难免失之偏颇。

  徐珂编撰的这部大书,共分为九十二类。最后一类所列是“饮食类”,涉及天南地北各色人等吃喝拉撒。内容虽然略显庞杂,但所记所述,皆有所出,许多都是发生在作者自己以及亲朋好友身上的事情,可信度较高,读起来也轻松,用不着皱着眉头思考什么“微言大义”。

  一些影视剧中,常常显摆皇上恩赐臣下“御宴”,席面儿令人眼花缭乱,简直高大上不可名状。其实,根据《清稗类钞》里的记录,“凡颁赐之食物,出自上恩者,皆谓之克什”。“克什”是满语音译,意为恩泽,也读作“克食”。臣下获赐“克食”,不是仅仅做做样子谢恩完事,而是要正儿八经吃下肚子里去的。乾隆朝“江南老名士”沈德潜有一次因为“赐克食”,吃完之后上吐下泻,差一点儿要了老命。原因何在?徐珂揭了谜底——“盖天厨余馔,经宿辄不可下咽,且内监婪索陋规。”一者古代食品保鲜技术不过硬,食物经宿即坏。再者拿不到好处的太监,往往会把好的“克食”偷偷换成已经发馊腐败的食物。故而,曾在多地担任过巡抚、总督的鄂昌,专门写诗吐槽“克食”:“宁甘家食供藜藿,不向天厨啜糜饘”。

  书中记录了一则“富翁嗜工夫茶”的故事,读来令人莞尔。某一日,富翁正品茶,有一乞丐倚门而立,徐徐款言,能赐一杯茶否?富翁很不屑,说你一个乞丐,难道也懂得什么茶道吗?乞丐闻言,慢慢介绍,自己原来也很有钱,因为喜欢到处搜罗名茶名壶而败家。富翁一听,遂斟茶于他。乞儿尝了一口,说茶不错,只是泡茶的壶太新。一边说一边由怀中取出一把壶,“色黝然”,富翁启盖,顿觉“香气清冽”,果然一把好紫砂!欢喜心一起,富翁求购。乞丐正色言道,此壶实值三千金,“今售半与君”,我拿一千五百金回去“布置家事”,而后“时至君斋”,和你“啜茗清谈,共享此壶”。喜茶爱壶心切的富翁慨然应允,至此,乞儿“日至富翁家,烹茶对坐,若故交焉”——共享一把紫砂壶,这般“共享”茶痴,倒也极其少见。

  《金瓶梅》里多处写到过“泡螺儿”这款美味。书中第三十二回,吴月娘看着家人媳妇添换菜碟儿,“李瓶儿与玉箫在房首拣酥油泡螺儿”。第五十八回,西门庆与狐朋狗友生日筵后小吃,添上果碟儿,计有“榛松果仁、红菱雪藕、莲子荸荠、酥油螺儿、冰糖霜梅”等。但是,这个总是显摆身份且身价不菲的泡螺儿,究竟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清稗类钞》给出了两个答案:一是乾隆年间有人以牛奶点以青盐卤,凝结而成。一是用甘蔗糖稀制成螺形。因为最先做成此物者是鲍氏,故名。细究起来,这个记载还是有一点儿打马虎眼。因为泡螺在明末张岱的书中就有过记载,《陶庵梦忆·方物》里,张岱罗列各地特产,“苏州则带骨泡螺、山查丁、山查糕、松子糖”,泡螺儿,说明至少在明代早已经流行,而《金瓶梅》多处写明是“酥油泡螺儿”。因此,牛奶点以青盐卤做成酥油泡螺儿,多少还有一点儿靠谱。

  《清稗类钞》里的饮食记录,为许多京味儿食品留下了珍贵资料。夏天卖酸梅汤小贩的“敲冰盏”,熟羊肉加笋丁鸡汤所制的纯羊羹,“置炒肉丝于薄饼中卷而食之”的春饼,“北人之饭”之炸酱面……这种记录,尤其具有民俗学的意义。

  作为一部清代掌故遗闻的汇编,《清稗类钞》记录了红顶商人胡雪岩为左宗棠长途运输莼菜的故事。左宗棠素喜西湖莼菜,他驻守新疆时,胡雪岩将莼菜卷之于丝绸间,千里贩运。到了目的地,“瀹以为羹,仍如新摘”——封疆大吏的口腹之欲,劳动着胡雪岩出此奇方,巨富的豪奢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这样的豪奢吃法,焉能够不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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