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九龙壁东西处各有一条小巷,东面一条狭小南北巷可穿越到鼓楼东街,叫稍竹巷;西面一条弯曲绕过九龙壁背面拐成直角,也穿越到鼓楼东街,叫金泊仓巷。
两条小巷拆了,大片的空地上留下一株槐树、一栋窑洞式的二层小楼。晚春四月时,槐树枯黑的树枝,还没有吐出新芽;二层窑洞式的小楼,显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曾无数次流连这里,那株槐树只有在金泊仓巷的拐角处才能看得见树冠,树冠伸出墙头,高过低矮的屋沿,努着向上延伸。这株槐树根在稍竹巷的后院,枝头的光鲜却在金泊仓巷。
流连于此,源于童年时记忆。记忆仿佛尘封中魔盒,打开后在心头就难以挥去。
大约我在六七岁时,我的一位表叔住在稍竹巷,表叔供职于大同第三建筑工程公司,单位分了一处职工宿舍,就是稍竹巷8号院。稍竹巷8号院,院门东开,大门高大宽敞,可出入大马车,院中四周排房,中间是大片空地,很像旧时的车马大店。排房西面有处跨院,形成了两处院落。表叔家住一进院西排房,只有一间房,一进门顺山炕,炕占了大半个家。门口搭了简易棚子,盘了一口春灶。
那年,我随母亲进城去表叔家串门,大上午的进门,表叔、表婶就张罗着做饭。看着表婶用一把麻黄点燃引火,麻黄点燃后冒出白色的浓烟,散发出一股草木的香浓,再架柴加炭。我长在煤矿,煤矿点火多用桦皮,觉得用麻黄新鲜稀奇。
饭没到12点就吃完了,让我很不习惯。后来才知道城里人休息天时多吃两顿饭。饭后,表叔带我和母亲去九龙电影院看电影。记得在稍竹巷不远处,人很多,簇拥着让人流推进了电影院,电影院里漆黑一片,屏幕晃动闪着亮光,有种憋闷窒息感。电影叫什么名字,演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醒来又让人簇拥着出来,出来看见光亮,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
表叔1976年搬离了稍竹巷,搬到了南城墙外的新胜里。但这次进城的经历,让我记住有这么一条小巷儿,巷中有处大院。
2008年,大同古城内大规模拆迁。我开始记录老城时,当再看到稍竹巷,和我40多年前看到的样子大相径庭。虽然环境和房屋都在变化,但我还是感觉这就是我小时候到过的稍竹巷。
巷口南盖一座三层拐直角楼,中间有共用楼梯,楼下一片柴炭房。北口处就是这栋二层窑洞式拐直角楼,两座楼形成象形文的“突宝盖”。
和住户问询攀谈,说曾经的8号大院,说起表叔。住户多知道,因翻盖的这两座楼隶属于大同建筑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楼房是上世纪70年代末拆平房起的两栋楼,依然分配给职工居住。
2008年拆迁时,先将巷中靠东平房拆除,拆后起墙,被划入鼓楼东街关帝庙中。后来,两栋楼“被拆迁”了10年没动静,期间有部分住户回迁。
2022年的春天,稍竹巷、金泊仓巷成为了平地。留下那株槐树,那栋窑洞式的二层楼。是留?还是拆?似乎都是一种让人伤感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