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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不是吃出来的

□ 任翔宇

  中国人爱吃的段子特别多,除了广东人“天上飞的除了飞机不吃,地上四条腿的桌子不吃,其他都吃”的天生万物皆可吃,还有对莱茵河大闸蟹泛滥、对挪威海底帝王蟹泛滥、对美国五大湖区鲤鱼泛滥的中国式解决方案——“吃到它濒危”。莞尔一笑的背后,是我们对“吃”这件事认真又富有追求的态度。

  爱吃的人,一定是爱生活的人。这是在生活里屡试不爽颠扑不灭的真理。

  美食节目也因此滚雪球般越做越多,越做越花样百出。从起初的教学类节目《天天饮食》,到引领纪录片风尚的《舌尖上的中国》系列,从比拼打榜的《厨王争霸》,到明星烙印的《十二道锋味》,从美食背后奇趣经历的《食在囧途》,到把风味玩儿成艺术的《风味原产地》《早餐中国》《宵夜江湖》《一日之食》《老广的味道》《江湖菜馆》《大地私宴》《面面大观》等,美食节目从来都没有消失过,消失的,只是不再能吸引对美食提出更高诉求的停顿之作。饮食文化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厨房和餐厅,成为一门“显学”,为养生提供指导,为人际交往增加谈资,也为文艺创作提供着素材和源泉,在向人们展示美味佳肴的同时,也把镜头对准了美食背后的文化和故事,大大拓展了饮食文化的时代内涵。

  美食节目里,有个异类——《中餐厅》。《中餐厅》从本质上来说,是真人秀,是所谓的“青春合伙人经营体验节目”。从第一季由黄晓明、周冬雨、张亮、靳梦佳,到后来苏有朋、舒淇、赵薇、赵丽颖、王俊凯、秦海璐等,玩的是明星的假期体验秀。到这一季已经是第六季,黄晓明的“霸道总裁”范儿这一季明显收敛了很多,“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这么招黑的语录到现在还没有重现,情商算是在线了一回。尹正、殷桃、章若楠、陈立农,加上小羊老师和詹大厨这个全新的组合,虽然还是走的老路线,但让人惊喜的是,酒瓶里多多少少装了些新酒,让这个秀和美食的贴合度黏了一些。

  小羊老师做小点心,在亲子活动里教小朋友们拿糯米团子做小兔子,是节目里特别暖心的画面。詹大厨进菜市场后的游刃有余和轻松样子,对比在和团队开会沟通菜谱时的忍耐与委屈,是一个厨师浮现本真的画面。美食节目很容易走到硬桥硬马从吃拔高到文化的漂浮状态,这也是很多节目、栏目走着走着就每况愈下的尴尬之处。再好的食物,目的都不是为了摆盘和拍摄,目的只有一个——吃,而且,好吃。《中餐厅》这一季选在山野开店,菜单极简,食材也寻常,可是两集以来上座率和收获的好评还不错。毕竟,每个在野外出游的家庭,尤其是亲子家庭,并不打算开红酒吃牛排叫一桌子米其林三星的菜。章若楠在这一季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一道妈妈菜,不仅不弱于詹大厨的厨艺,而且更体现出了家乡菜、家常菜的价值,普通的食材,只要用心,一样可以吃出情感来。

  郭德纲说牙佳为雅,嘴上可以说的是雅,人谷为俗,人吃五谷杂粮,吃喝拉撒就是俗。可是谁又能免俗呢?美食节目说到底还是个吃的节目,酒足饭饱大家伙儿消食儿嘬牙花子的时候谈谈文化没什么不可,开饭的时候就没必要谈了,吃就踏踏实实的吃,别糟践了上天给我们的食材和大师傅的一番辛苦。

  陈小春在一档节目里拿手菜做的是方便面,其实后来我们看到很多港台艺人自己做饭都喜欢选择煮面,煮方便面,然后加料,加肠、青菜、番茄。细想一下就会明白他们的选择,人到饥时,选择里必须要有的关键词是快、饱、汤,快出锅,顶饱,有汤可以咂吧滋味,那一刻的满足是连鱼翅捞饭也未必能达到的饮食极致。刘宝瑞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讲的是同一个道理。就好比平时下馆子请客,原本点两个菜就够,偏要再多加几个,这体现的并不是富有,而是内心的匮乏;而一碗刀削面,不用加蛋加豆腐干加烧肉,一样可以吃得满头大汗一脑门子幸福。

  这么看《中餐厅》能一直播到第六季也有自己的门道,绝不仅仅是霸道总裁的个人秀。围绕吃的备料、操作,营销、布置,天时地利人和,除了相爱相杀,还可以看到一粥一饭的来之不易。

  当下人们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不少人经常感到疲惫不堪。而饮食文化强调恬适性、趣味性,工作之余,生活间隙,一顿美食不仅是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的犒劳和慰藉,也是对生活最好的调剂。美食节目当然会一直存在下去,但是节目里不应该是传播文化的第一课堂,厨师学校才是,文化不是吃出来的,文化是感受中接收到的。节目存在的意义,是通过美食,温暖我们略被混沌了的心,通过视觉激发我们的味蕾感官,重燃对生活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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