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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

□ 蜀水巴人

  宵夜,作为正餐外的加餐,不知道慰藉过多少深夜里的寂寞。

  在桂花初下的深秋,款款点一碗桂花酒酿圆子。糯糯的圆子,让人想起冬天里顽皮的小孩子,手里打雪仗的小雪团儿,粉粉的,白白的。舀一个送进嘴里,酥酥地化作一口温馨的桂香。甜酒酿围裹起来的金桂花,在唇齿间留下魅人的影子,引诱着食客于浓郁甘甜中,抖掉一身疲惫,穿过想尽快忘却的夜,去迎接明天又一个灿灿的朝阳。

  如果说沪上人家的宵夜是一首旖旎的夜曲,那么,川渝人家的宵夜,则更像一曲曲劲舞。麻辣兔头泛着红油端上来,厚厚的一层作料,遮掩着一层神秘。捧起来使劲儿一嘬,方才识得兔头的庐山真面目。仅仅只是一嘬,口腔里就突然爆浆一般炸裂,似是谁在里面儿打铁花,劲爆的味道重金属音乐一般,冲击着鼻腔口腔,不由得人们想随着宵夜的节奏,嘶喊着“雄起雄起”而狂欢起舞。

  宵夜的内容,不但色彩丰盈,而且种类实在太多。“烧烤系列”——值得宵夜人骄傲:烟火升腾之间,烤串儿滴下的油脂,撩拨着人们的食欲。铁篦子夹着的烤鱼,刷一层酱料,变脸的鱼皮就又多了一层诱惑。“面系列”——值得宵夜人品鉴:白案上根根银线,撑起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牛气招牌。牛肉的适时加持,成全了拉面的独特味道。一口大锅水气袅袅,一块面团则在夜间闪闪发亮。飞刀起处,柳叶穿梭,雪鱼蹦跳,刀削面的传奇就此诞生。一把炒勺,一把并不起眼的粗面条,相配着青菜肉丝,浓油赤酱,急火快爆,上海粗炒的香气溢满街头,竟至于由黄浦江一直传入香江,成为蔡澜口里的“名食”。“粥系列”——值得宵夜人回味:一柄青荷叶,几枚小红枣,添进熬滚正欢的小米粥中,荷叶小枣粥,清秋的味道就会扑面而来。一盅生滚拿上来,广东佬细细分辨着猪肝猪肚烧鸭,讲究一些,再配一碟子细切的潮汕咸菜,就着慢慢喝起来,直接能够把宵夜与早茶连在一起!

  宵夜的情调可以疾风如火——小摊儿上点一张大饼,夹上肥瘦相间现煮出锅的猪头肉,卷起来边吃边走。纸盒里放几块现炸的臭豆腐,浇上摊主独家自创的辣酱,拿钎子一穿就是一块。捧一杯热热的奶茶,轻轻地嘬一口,眼神却在夜市间不断流连,搜寻着要去宵夜的下一家。

  宵夜的情调可以柔情似水——在烛光幽幽的小店,要一杯苦涩的咖啡,静静地喝上一口,听一听耳边传过来的似有若无的萨克斯风,想一想流年岁月,如何一步一步走过来,再走过去。

  在曾经无数次来过的小店里,点一碗秀气的小馄饨,清清的汤,薄薄的皮,鲜肉的肉馅儿都肉眼可见。选一张坐过无数次的桌子坐下来,从碗里舀起一只一只小馄饨,仿佛一次又一次舀起逝去的岁月——店还是这家店,馄饨还是这样的馄饨,可是,桌子对面坐过的人呢,此刻在宵夜的时分,又漂泊在哪里!

  向来不起眼的宵夜,就这样在无数个夜晚里,不知道温暖了多少只胃,又温暖了多少颗心。

  只是知道——万家灯火,匀匀地撒落在一碗面、一盏汤、一勺羹、一杯酒……之中,星星点点,酿成灿若星河的人间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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