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婕
每天早晨我最犯愁的事情就是给孩子做早饭。昨天还特别爱吃的煮鸡蛋,第二天早晨兴许连摸都不愿意摸一下。回忆当年我小时候上学时,好像从来都没有少吃过一顿早饭,母亲也没有为做一顿早饭而犯过难。
细细想来,我几乎从未见母亲为生活叹过气。
我上小学时,有一段时间,父亲一直出差在外,母亲就一个人带着我。那时母亲在食堂工作,我放了学,她还没下班,我就在她工作的食堂写作业。一条长长的案板上,母亲和几个阿姨,一起“咣咣咣”地剁菜,又和几个同事合力将满满几大盆菜抬到厨房。大厨房里的油烟时不时地从开着的门处溢过来,地板上洗菜的水、掉了的菜叶子、不小心撒下的汤汁,又湿又滑,而我没见母亲有过一丝狼狈。她的头发整齐地挽到帽子里,穿着洗得白净的工作服,来回从容地走着。
那时我们住在城中村里,晚上常常停电。烛光中的房间有点黑,烛影投射在墙壁上变幻成很多大大的影子,我有点害怕,每到这时,母亲总会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她小时候只能和弟弟点着蜡写作业,写完作业吹了蜡烛倒头就睡。早晨醒来,每人都有两个灌满烟灰的鼻孔,用手一蹭,一脸黑……我听着不知不觉就忘了害怕。
母亲好像有一种魔力,生活中的小事,经她的眼睛看见,再由她的嘴巴说出来,好像就增添了很多趣味在里面。在母亲的讲述中,她好似从来没过什么苦日子。
谈起上山下乡,母亲回忆:接到上山下乡的通知后,她就报名参加了院子里修整防空洞的活。每天拿着铲子,和院子里的大爷大叔们一起挖土、搬土攒了一点钱。她把这些钱买了箱子,又置办了布和棉花,借邻居家的缝纫机做衣服和鞋子,然后都打包到箱子里,就高高兴兴地准备着出发了。母亲说,“下乡可以赚工分,赚了工分就能分粮,就能吃饱饭了。”
后来招工回城,母亲被分配到铁路上工作,每天由师傅带着挖埋电线杆子的大坑,天不亮就带着馒头和水出发,沿着铁路线一路挖下去。坑挖得很深,又小,男同志下不去,只能女同志下,跪在地上用铲子一点点地挖,一挖就是一天。时间一长,膝盖磨破了又长好,再磨破再长好。我听着觉得艰辛,母亲却说,“那时候大家都这样干活”,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苦。现在回忆起来,反而觉得,年轻的时候和大家伙一起干活,还真挺有意思。
三毛在《哭泣的骆驼》中有这么一段对朋友母亲的描写:“四周的世界,经过她魔术似的一举手,好似突然涨满了诗意的叹息。”
我的母亲也有这样的一双手,经过她的手轻轻一抚,生活中的波折和困难好像就都被抚平了。
在母亲的眼中,生活中没有什么难事,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热爱生活,热爱生命,而生活也在她的赞美下,对她展露着美丽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