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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芳华

  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北岳文艺出版社   庞善强 著

  梅奕瀚沉默片刻,说:“你再与他们联系一下,实在不行,我亲自上门去请。”

  此时,梅奕瀚的电话响了,是杨家堡村的支书叶子安。

  “梅书记,你好吗?”

  叶子安试探性的一句问候,令梅奕瀚的内心颇感纠结。他知道,媒体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动摇了民心。

  梅奕瀚故意哈哈一乐,说:“子安,我很好,莫非你现在有什么难处吗?”

  “没有,没有难处,县黄花办提供的产业服务很及时很到位。我是代表杨家堡村所有的老百姓问候你的,你一切都好我们就放心了,这段时间难为梅书记了。”

  “谢谢子安。只要咱腰板子硬朗,就不会担心经不起大风吹,你说是不是?”

  “是哩,是哩。那好,梅书记再见。”

  媒体事件还在持续发酵,梅奕瀚每日辗转难眠,他不知道这种铺天盖地的压力将会持续多久。在梅奕瀚的床头,放着一本艾青的诗集《我爱这土地》,这本书从他大学时期到现在一直陪伴着他的身边。此时,他默念着这首诗,安放自己孤独迷茫的心灵。

  梅奕瀚一直认为,艾青不属于某个时代,他的诗亦不属于某个时代。他的诗不仅唱响于过去民族危难的时刻,亦唱响于当下和将来,响彻寰宇。

  无眠的夜晚,梅奕瀚并不在意个人的得失,他所纠结的是为什么这么多的新闻媒体记者,不能深入到那些贫困的村落去作客观真实的报道,而是喜欢揪住所谓的“小康”与“贫困”的概念转换去做表面伪善文章。在这寂静的长夜里,梅奕瀚常常仰望着东梁山巅的那方天空,黑黝黝的松林之上那是春回大雁与云朵相约的地方,何时太阳才能升起来,为觅春的大雁洒下一片光明?雁过终归会留声的,春天的脚步只能是越来越近,而眼下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梅奕瀚从桌子上拿起一枚干透的黄花,这是他调任到平邑县后收集的一枚加工后的黄花菜,这枚原本脆弱的小小东西,在经过若干程序的熬炼之下,竟变得韧性十足。他联想到自己此时尴尬的处境,不禁坦然释怀:何惧凌霜坚如铁,我自从容笑东风。

  孤立无援的梅奕瀚面对来势汹汹的外界压力倔强地挺起了身子,他把全部的心思默默地投入到了农村广阔的田地里,他还是那株从不气馁的芦苇,挺举着坚定的信念,与万千的芦苇根与根相连,把根深深扎进泥土里。他算计了一下,今年全县又新增黄花种植面积两万余亩,每一株黄花苗子都是农民们心里沉甸甸的期待。

  梅奕瀚连续下乡查看各乡各村新培育黄花的成长情况,叮嘱种植户在黄花生长期注意加强田间管理。这些天,梅奕瀚每到一个地方,地里的老农们都把他看成了自己的儿子,他们看着梅奕瀚一身汗来一脚泥,眼里一个个泪花闪闪,他们心疼地问长问短。

  在徐家洼村,已然变成了一位老农的于国武注视着梅奕瀚,他的眼里既有焦灼,又有关爱。于国武说:“没想到吧,你也有让人家抓住‘把柄’的时候。”

  梅奕瀚微微一笑:“国武,这也许正好给了你解气的机会,现在应该不记恨我了吧?”

  “梅书记,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哪里能恨哩,我们所有的人感激你还来不及。你看看,这村子的窑洞都成了危房,这哪里是小康县的样子,那些成天舞文弄墨的记者们为啥就不来看看哩?”

  “再猛烈的暴风雨总有过去的时候,即便再不济,也影响不了我和你一起做一个种黄花的农民。秦国祯不久前又去了一趟省扶贫办,尽管现在上面还没有明确的答复,但是应该距离为老百姓进行危房改造的日子不远了。”

  “是啊,危房的事现在是村民们最大的一块心病。好在咱们的黄花产业已经看到了希望,你向那田里望一眼,黄花苗子长得多好。明年我们就见收成了,老百姓们眼巴巴地盼着过好日子哩。”

  梅奕瀚顺着于国武的手势看过去,一片又一片的黄花宛若滴翠的流苏在微风中荡漾。

  “我在平邑县水利局工作了近三十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辛苦奔忙的县委书记。你来平邑县工作还不到两年,硬是把一项黄花产业办得红红火火,种植规模已经扩大到了八万多亩,这八万亩的黄花就是咱全县老百姓兜里的八个亿。我知道,这八万多亩黄花的背后,你一定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你这个黄花书记不好当啊。”

  村里的几位老人看见梅奕瀚,都围了过来。

  “梅书记,报纸上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是那些不长眼的人胡编乱扯哩。我们的心里都有数,平邑县所有的老百姓心里都有数,你是一心一意为咱老百姓脱穷皮谋幸福哩。”

  “你别回那县里了,就住在咱乡下吧,咱窑洞虽破,可家里的炕头热乎着哩,这乡下每一扇大门都是你的家。”

  梅奕瀚的眼里一直蓄满了微笑。这位身如钢铁心若莲瓣的男子汉,此时他的心里却沁满了泪,是暖暖的、欣慰的、感激的泪。他能说些什么呢?有这么多的父母在体贴着自己、关心着自己、爱护着自己,纵然有天大的打击与中伤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梅奕瀚的电话响起,他一看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爹,爹……”梅奕瀚对着话筒喊了两声,那边却没有声音,他再喊一声,“爹!”

  电话那头传过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孩子,你没事吧?”

  “爹,我好着呢。哈哈哈,我正和国武他们闲聊哩。”梅奕瀚故意笑出声来,他知道父亲也已经得知了平邑县发生的事,他岂能放得下心来。

  “爹知道,你不会去做愧对良心的事情。你是咱芦甸村走出去的人,啥时候也要记得自己是芦甸塘里的芦苇,那芦苇被风揪扯了千年,它们到现在还活着,你也要永远挺立下去。”

  “爹,我记着呢……”梅奕瀚握着手机的手有少许的颤抖。

  乔日娜和张杰下乡驻村蹲点的两年工作期已结束,局里来电话让他们明天回去复职。

  乔日娜和张杰走后,孙财旺真是春风得意,每天进出是满脸的笑容。

  月城村林地里新堆起的坟墓越来越多,村民们发现那些坟竟然不是真正的新坟,而是从外面迁来的坟。猝然而来众多莫名坟墓,仿佛天空降下来一块巨大的黑幕,将月城村每一个村民的心捂得严严实实,人们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恐惧感开始笼罩着整个山村。村里人便开始四处打听,这些坟墓到底来自哪里。没多久,便得到了确切消息,这些坟墓来自市里的一个公共墓地,那里要开发房地产,所有的公墓将会全部迁到月城村的这片林地。

  纷纷攘攘的议论在村子里一天比一天激烈。但,那议论声还似破窗户口子上挂着的一片片纸,风过时一起摇头呐喊,风过后则一片片垂头丧气地耷拉下了脑袋。

  陶利现在从不参与街头这样无意义的议论,但她会去观察每一个人,并从他们的表情中去揣摩众人的心思。

  多方媒体报道之后,刚刚摘帽进入国家扶贫行列的平邑县再次陷入凄风冷雨中。

  此时,平邑县宣传部部长魏悦意识到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否则全县的经济就会因此而被拖垮。沈杰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身体已经康复,便回到了工作岗位。魏悦经与县长沈杰请示,他正式向全国主流媒体发出了邀请函,并会同县新闻中心主任南夫,在恒州市云中宾馆召开了新闻记者见面会。在会上,魏悦就新闻媒体记者的质疑分别作了详细解答,同时他郑重邀请各路记者下到农村基层一线去展开深度调查。与此同时,国家扶贫办和山西省扶贫办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对平邑县的贫困状况进行了摸底。持续月余的调查结果,证实了平邑县的确是一个深陷窘境、亟待发展的贫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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