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出版传媒集团 北岳文艺出版社   庞善强 著

　　梅奕瀚说：“咱们假设一下。如果在你的面前只有一个平面，那么你的眼里永远是无边无际的宽广；倘若在你眼前的平面竖起来两道冷冰冰的墙，你瞬间就会感觉到空间逼窄；倘若再加上两道横亘的墙，或者加上一道绣死锁子的门，你更会感觉到压抑、绝望和孤独。刚才你说过，你所弹奏的曲子是弹给你自己，弹给青春与迷茫，以及眼前的贫民窑。其实，你所谓的弹给自己，就是一个平面，一个自认为还算广阔的前途；但是你又弹给青春与迷茫，以及眼前的贫民窑，这说明在你的内心里还是横亘着几道无法逾越的墙，或者是一把自己无法打开锈死的锁。这说明了你在自己苟且安身立命的同时，心里始终还系挂着一群人，只是你的系挂短暂而迷茫，你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蒋春毅闻听此言，顿时黯然地低下了头。

　　“梅书记，您说得没错。即使我挣再多的钱，当我看到家乡这种破败与萧条的现状，内心里始终有无法驱散的阴影。”

　　“有醒悟才会激发能力，这也是我赞赏你的原因。”梅奕瀚说，“孔子有句话说，‘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如果你的事业是建立在所有与你休戚相关的父老乡亲们基础上，在‘立人’与‘达人’的同时而丰满自己，那么你就不会再有应对生活、应对现实的无奈感慨。”

　　“梅书记，那您觉得我该如何去做呢？”

　　“眼下全县各地正在轰轰烈烈推广黄花产业，你不觉得这是带领乡亲们一同发展的最好契机吗？”

　　“这个我也想过。可是，没有资金一切都是妄想。”

　　“我听说省通信管理局驻西田村扶贫队，他们号召全局职工募集了17万捐款，计划发放到村民们的手中。如此‘输血’不如‘造血’，何不把这笔钱用在村里合作社运营发展上，让村民们集体入股，带领大家共同脱贫致富。另外，有县委县政府的大力帮扶，你还担心什么？”

　　“梅书记，有这么好的机会，我肯定愿意干，我手下有一伙朝气蓬勃的青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干好。只是，具体工作我们该怎么做？”

　　梅奕瀚点了点头，说：“好，既然你有这个决心和信心，我安排农委主任杜启瑞和许家堡乡副书记丁毅帮助你们启动这项工作。另外，你有什么难题，可以找黄花办的一南，也可以直接找我。”

　　话毕，梅奕瀚跟随蒋春毅去了贾玉清家。贾玉清正在院子里围起的菜地侍弄几畦黄花，见皇甫一南他们走进来，便迎了上去。

　　“这位就是梅书记吧，皇甫一南在电话中和我说你今天过来。”

　　“你这位大专家实在难请啊，看来我得学刘备三请孔明了。”梅奕瀚调侃道。

　　“梅书记，我本庸碌无为，岂敢岂敢。”

　　贾玉清早备好了茶，屋中茶香袅袅。

　　贾玉清略显尴尬，说：“实在对不起梅书记，让你亲自跑一趟。我和一南同在县科委工作多年，应该相互间有所了解。之前，他曾几次向我转达了梅书记的意思，只是我已经退休，年事已高，唯恐不能胜任，便只好一推再推。”

　　梅奕瀚刚端起茶杯，再轻轻放下。

　　“玉清老哥，你的能力自20世纪80年代便三晋闻名，据说还曾荣获过省科技成果三等奖。咱们县的黄花产业现在日渐壮大，的确需要你这样难得的科技人才。你又是有着4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我想你不会坐视老百姓们的贫困而不管吧？”

　　“梅书记的话让我很惭愧。说实在的，我不是不想帮这个忙，只是这么多年了，对这个黄花产业已经冷了心。”

　　“我知道你的心中必定有心结，说出来或许能就此解开。”

　　“我不敢说自己一辈子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黄花上，但为此也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和挚爱。黄花是咱们县历史悠久的经济产业品牌，一代又一代黄花人心怀梦想，希望走出黄花产业振兴之路。可是，在20世纪70年代，咱们县的黄花产业遭遇了灭顶之灾。80年代初，黄花产业再次复苏，我与宋玉民终于攻克了黄花切块分芽繁殖法，此项科技成果大大缩短了黄花育苗期的过程，提升了黄花抵御病虫害的能力，同时也促进了黄花在同一产期的高产水平。我们原本以为这项科研技术可以造福于全县人民，适逢改革开放土地承包了下去，农民们肩上又压着沉重的农业税和‘三提五统’的负担，之后农民们没人再想着发展黄花产业的事情。一南同志为此也曾建言献策，多次向上边提交黄花产业可行性发展报告，可最终没有结果。近十来年，虽然县政府也曾出台过一定的举措，鼓励农民们从传统农业种植转型到黄花产业发展。但是，由于县委县政府的领导频频更换，这黄花产业最终未能很好地发展起来。”贾玉清说到此，看了一眼梅奕瀚。

　　“欣慰的是，平邑县人民终于盼来了梅书记，这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平邑县的黄花产业已经发展到了八万亩，这件事的确让我很激动。但是，听说和你一块儿调来的县长又另谋高就了，即便现在你梅书记还在，如果再过一两年你又离开了平邑县，这么大的一盘棋到时候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局？农民们不容易啊，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忧伤绝望的眼神。”

　　梅奕瀚微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其实，我已经猜想出你一定是这个心结。我何尝不想与平邑县人民同甘共苦奋斗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可是身为国家公职人员，身不由己啊。好在我至少能坚守五年，这五年的时间足可以奠定黄花产业坚实的基础。雏鸟学飞，幼鹿学跑，也不过是父母示范的几个动作。即便是我们做家长的，也不可能守着孩子一辈子，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是全身心地去培养孩子的健康成长，帮助他们掌握认识世界、创造世界、战胜世界的智慧和勇气，剩下的路只有通过孩子们自身的努力去拼搏。”

　　梅奕瀚给贾玉清续了一杯茶，说：“我知道你一直心系人民，心系黄花产业。”梅奕瀚说着，站了起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既然黄花产业是你一直钟爱追求的事业，为什么就不能走出去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我之所以想聘请你出山，不是渴求你能为黄花产业奉献一生，我只期望你能把自己这些年呕心沥血的科研技术，传授给更多心怀梦想的黄花人，帮助他们织一张又一张奔向小康的网，这样他们就有了脱贫致富面对未来的资本和勇气。”

　　贾玉清听到这里，不禁肃然起敬。

　　“梅书记，实在对不起，看来我这老顽固思想急需更新了。感谢你的信任，我愿意跟着你再干几年。”

　　“好，那我特聘你为职业技术学校培训专家，接下来咱们要一个乡一个镇全面普及黄花种植与管理的科技技术。”

　　在返回的路上，皇甫一南看着梅奕瀚仍在沉思的样子，调侃道：“奕瀚，我建议你退休后去做猎头工作吧。”

　　“你这是在表扬我，还是在挖苦我？”

　　“当然是表扬了。这次去西田村，你又挖到了两个优秀人才，下一个目标是谁？”

　　“优秀人才，哪能像你说的那样轻易挖到？我们太需要人才了，如果每一个村子都能有一位优秀的人才带领大伙儿脱贫致富就好了。”

　　“苏炳坤已经辞去了车间主任的工作，回到花园村接任了村主任。这一段时间他号召村民们以农田入股，成立了沃园黄花专业合作社，估计这小伙子要大干一场。听他说，拓新公司的老总王志山对你很有意见，说你挖人才挖到了他的公司，王志山让你请他喝酒赔不是哩。”

　　梅奕瀚哈哈一笑：“好，这酒我还真得请，是咱不对嘛。”

　　这时，皇甫一南的电话响了，是黄花办的罗燕打过来的。罗燕说，山东菏泽人力资源公司的劳务派遣人员下周一就到平邑县，全部是女工。

　　梅奕瀚说：“黄花采摘在即，一定要做好远道而来采摘工的安置工作和日常生活管理工作，确保她们出来打工有在家的感觉，让她们住得舒心、吃得开心、工作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