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高县张官屯滩的酸刺曾经名传相邻四野,绵延数十里,扶疏茂密,蔚为壮观。
这酸刺叫沙棘也叫酸溜溜,有资料介绍,沙棘树一般生长在海拔较高的温带地区,因为耐旱、耐寒,也耐盐碱,能承受零下50度的低温环境,根系发达,冬季仍可以正常生长,因此广泛分布在黄土高原高寒地区的山脊、山谷、干河床或山坡。值得一提的是,有水的滩地同样适合沙棘生长。当年张官屯滩一滩茂密旺盛的酸刺,足以证实沙棘同样喜欢湿度很浓的滩地。
然而,这些曾经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棘早已荡然无存,找不到丁点沙棘的踪迹。那么张官屯滩成片的酸刺是如何生长起来、又是如何灭绝的?
我没能见证这些沙棘如何成长起来,却亲眼见证了那片沙棘林犹如海洋般波澜壮阔,而后又是如何被毁灭掉的。
张官屯村距阳高县城南约30里。这个村既有坡地又有滩地。村东不远是大泉山,村西不到半里地就是一条河。在1970年之前,河水充足,再往西还有两条河。围绕这几条河形成的滩地,以张官屯村和邢家堡、闫家坊、常安堡、河儿屯等几个村连成一片,这些滩地的沙棘林与杨树林相互交织、相互依赖又相互竞争,长势蓬勃,蓊蓊郁郁,苍翠葱茏,约三四十平方公里。当时有禁止砍伐的政令,这片沙棘进入了一个旺盛的生长期。
滩地里杨树受盐碱侵蚀会影响生长,但一片片的杨树林和酸刺生长在一起,效果大为改观。沙棘根系发达,生长在土地松软的沼泽地,地下的根窜得很快,一年一大片,生长速度惊人。树叶和沙棘叶又每年落下厚厚的一层,底层的逐渐沤成了肥,上边的树叶还有半尺多厚,年复一年,盐碱被压下去了。沙棘树生命力又极强,曲曲弯弯见缝插针,挤得杨树笔直,就连野草也没有办法,只有细细长长冒起数尺,这样的长势成就了良好的生态。
夏天,当我们走向滩地,跨过村西那条河,首先是簇拥在河岸边的河柳,绿中带着微红,已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屏障。向前不远处就是沙棘林,就像一座墨绿的小山横挡在面前。里边的杨树多为小叶杨,这些杨树仍然是树林的主宰,大树树头几乎挨在一起,拼出一片绿荫。中间到地下,就成了沙棘林的世界,沙棘野草分不清枝叶,密密匝匝又是一层绿荫。里边空气中都是草和叶的味道,还有泥土散发出清淡的腐霉味,整个树林遮天蔽日,清爽如入深山仙境。
这样的环境,当然就是各种候鸟季鸟的生活场所了。山雀、野鸡、野鸭、小画眉、杜鹃等几十种叫不来名字的鸟,还有地上的鼠类蛙类及野兔。进入夏季,各种鸟鸣和蛙声汇集成天地间一曲自然交响曲,使人心旷神怡。再往密林深处,就不时有狐狸、獾甚至狼出没了,让人怯步。
张官屯滩的酸刺,已经生长成为一种生态屏障,沙棘成林之后的多少年间,起到了良好的生态保护作用,这一区域春天不起沙尘,并且降水丰沛。然而这些生态环境保护的重要意义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加之粮食欠缺,人们悄悄开采小块地,由于土地肥沃,粮食产量比普通田地多出一倍。为了填补那点粮食,生产队也悄然默许。这些沙棘的酸刺就像村民们自家的财产,在1962年以后的几年间随便砍,家家户户的院里、街门外堆得小山一样当柴烧。终于,这片沙棘林灭绝了。
破坏永远比创造更容易。一把铁锹,一根麻绳足矣。
酸刺,沙棘,酸溜溜成了我们这代人童年里难忘的记忆。而现在只能看着我们西面100多公里的右玉县有大片的沙棘林了。每每在想,如果我们从现在开始,沿张官屯河滩到白登河的阳高滩沿河广植沙棘、河柳,会不会在十几年后,又一条绿色的沿河沙棘河柳景观带诞生?那时,我相信老家的沙棘决不会逊色于别地。
□ 马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