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同话中,人们把晒不到阳光的地方或一侧称作“背阴”,语气再重些的说法是“南背阴”。有必要先解释一下这个“南”字,因为中国地处北半球,所以南侧的墙或堆积物下一定是“背阴”,故而,老人们表示强调时就自然而然地加了个“南”字。比如在四合院里,南房前一定是背阴的。
“背阴”一词其实也属古语,笔者在宋、元、明、清几朝的文献中都找到例证。先看最早的宋人用例,南宋权相贾似道曾主编过一部善于蟋蟀的书,其中的《蟋蟀论·又论》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是虫也,白露旺生,寒露渐绝。草土中则软,砖石内则刚。背阴必娇,向阳必劣。(宋·贾似道《促织经·蟋蟀论》)
文中“背阴”与“向阳”一词对用,其意思显然与大同方言完全相同。再看元杂剧:【滚绣球】我骗土墙腾得跳过来,转茅檐厌得行过去,退身在背阴黑处。(元·马致远《马丹阳三度任风子》)
(正末唱)他那里抬的脚步儿轻,他若是但回身,我在这背阴中掩映。(元·李文蔚《同乐院燕青博鱼》第三折)
需要略作说明的是,这两处“背阴”与大同话小有区别,指的是光线——比如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显然这是“背阴”一词的引申。再看明人小说:
你看那背阴之处千般景,向阳之所万丛花。(明·吴承恩《西游记》第八十回《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
这大圣正然观看那山不尽,又只见背阴处,有一所庄院,忽闻得犬吠之声。(明·吴承恩《西游记》第五十三回)
这两例都是指背阳一侧,即阴面。最后看清人的例子:
尝阅吴长元《宸垣识略》记王公府第居址,实为苦心。然不知名位之先后,故多遗佚,今就所知者,开列于左。郑亲王府在西城大木厂;公巴尔堪宅在散子胡同;公敬文宅在石虎胡同;贝勒尚善宅在酱房胡同,今废为木厂;公门度宅在细米胡同;贝子傅拉塔宅在背阴胡同。(清·昭梿《啸亭续录》卷四《京师王公府第》)
可见,旧时北京有巷名“背阴胡同”,稍有生活常识的人可以推知,此巷南侧必有高台或大墙。
征引如此多的文献,无非这样几个意思,一是笔者的判断是有充足的文献依据的,绝不是“想当然”;二是这一词在时间上说,是“久矣夫”,非止一日,在空间上也绝不局限大同一地。三是暗示读者,不可妄自菲薄,以为大同方言很“土”——都堂而皇之地写在书里的词,还土吗?
当然,除了以上的两种写法,这一概念大同人还有其他小有区别的表达,比如“南背阴儿”“南背阴子”等。近义词则有“湿阴地”“冷阴地”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