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丘方言是不太分前后鼻音的。所以春杏,也可以被读作春信。
出差的车疾驰在蜿蜒却平坦的高速路上,刮起的风经常从路边的一树清白中撕下一二,然后随意地散落在深灰色的道路上,平添了几分生气。树们骄傲地立在山野间,在还未完全复苏的黄土梁上,在尚且慵懒的灌木丛间,为这片广袤粗犷的大地带来春的信息。
可惜,旅途忙碌,我终究是没有机会下车去亲手触摸一下那娇柔婉转却热烈绽放的花瓣,嗅一嗅似有若无却沁人心脾的花香。
不过,旅途尽头,总会有奇遇。
出差回来,便想去看看老人。正好,在姥姥家的院子里,我邂逅了两树春杏,一树方开,一树正落。真好。
她们就如我想象般的完美,这样的形状从很久以前就被她们的祖先编译在基因里,一代代地传承至今。
院里还没有耕种,两位老人每年都喜欢在院里这一方小天地种点玉米和蔬菜,出差回来的我,是最适合做这些事的劳力。
推着小小的播种器,踏过柔软的黄土,有些土屑钻进了新买的鞋子里,不过那并不令我懊丧,反倒让我有些欣喜。因为,我是这片黄土的子孙,对它,我只有亲近。同样地,对于不远处那两株杏树,我也有着无比的亲近。
休息的时候,我就站在春杏下面,看着那些随风摇曳的花瓣,不时伸手摸上一摸。柔软而坚韧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这也许就是生命的触感吧,脆弱而顽强。正愣着,老人们的声音传来。
他们确实老了,与我记忆中那两个中气十足的老人相比,他们多了些佝偻,少了些牙齿。不过,年岁和经验带来的对土地的熟稔却没有丝毫减少。这不,他们还在旁边指导我怎么推播种器呢。
与他们一比,这两树春杏,都显得没那么有活力了。我们总想着劝劝他们,没有必要每年都去地里劳作了。但时不时地,总会从母亲和舅姨那里听到两位老人在田里劳作累坏身体的消息。
或许这就是生命吧,正如这两株杏树一般。沉寂怎能比生长的困苦更安逸?生命从来就是不甘安逸的,只要一息尚存,就算是只有树桩,树木也会努力地重新生长。令人无奈,却又令人敬佩。
春日将尽,种子也播撒完成了,杏花也开始飘落了,绿叶从枝头间抽出,四季又开始了轮回,希望等到明年,还能见到如此美丽强韧的春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