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先生与竹有关的诗句不少,最广为人知的,估计非“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莫属了,要说起来,这背后还藏着一段佳话与一道美食呢。1073年春,苏东坡(那时还叫苏轼)在杭州当地方官的时候,曾到下辖的於潜县“视政”。经过丰国乡的寂照寺时,发现此处茂竹修林、空气清新,寺内有绿筠轩,也以翠竹点缀,是一处极幽雅的所在,苏轼一看就爱了——这是我的“菜”!于是停了下来,在寺僧慧觉的陪同下,游览了寺内各处景观,并在绿筠轩中小憩,还即兴赋诗一首,这就是标题稍嫌拗口但诗句广为人知的杂言诗《於潜僧绿筠轩》:“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当晚,闻讯赶来的於潜县令及当地的文艺界人士在附近设宴款待了这位亲民、爱民且没有架子的父母官,知道他爱吃笋和肉,还特地上了道改良版的红烧肉——竹笋焖肉。苏轼品尝之后,那是赞不绝口,酒劲上来了,顺口就将新作编成了一首打油诗:“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众人皆笑,于是乎,这首诗连同竹笋焖肉的做法就在余杭当地流传开来。
多年以后,苏轼被贬到黄州(今黄岗),看到满山的翠竹连绵,仿佛鼻尖闻到了笋的香味,不由得又是诗兴大发,这就是著名的《初到黄州》:“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如果说心情境遇好的时候,贪恋口腹之欲是人之常情,然这位仁兄刚经历“乌台诗案”,才从鬼门关里侥幸跑出来,还能觉得笋香味美生活依然值得期待,不得不说,他对竹笋是真爱,更擅于心态调节——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苏轼乐观豁达、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熬过这5年的人生低谷期,并取得文学创作上的大丰收,蜕变成为被后世人们所景仰的“苏东坡”。
之后苏东坡调离黄州,历经波折之后,又二次回杭做官。这一时期的他,闲暇时喜欢到西湖边上的孤山广化寺小坐,不为别的,就因为那里竹林广袤,能让他心情平静、愉悦。在与僧侣们闲聊中得知,广化寺的竹林盛产笋类,但因僧人们不善于烹饪,无从下手。苏轼便爽快地将自编的汇集了多年食笋做笋经验的《食笋经》赠给了寺里,还亲手教做笋菜,这其中就包括杭州菜“糟烩鞭笋”的前身“素烩鞭笋”,这道以嫩鞭笋为主要原料,通过煸、炒、烩等方式制作而成的特色菜,特点是鲜嫩爽口、香味浓郁。后来此菜的做法从寺庙流传到民间,厨师们做了一定的改良,加入了香糟、芝麻油等调料,使得此菜香气更加浓郁,味道更加鲜美,实乃一道即能佐酒、又能下饭的时令好菜。只是不知后世余杭等地的人们在品尝这道浙菜美食时,还有几人知晓它的原创“版权人”竟是1000多年前当过杭州父母官的东坡先生?
项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