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征战十年凯旋之际,渴望的是回到父母身边,“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这是《木兰辞》里的诗句,一个巾帼英雄形象跃然纸上。
千百年来,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毅然奔赴疆场的故事广为传颂,木兰也以忠孝两全的形象成为古代“巾帼不让须眉”的典型,并且成为戏曲、小说、绘画、影视等创作的重要题材。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辞别家乡远赴边关征战的敌人是谁呢?
从作品内容、人物称谓、叙事风格等方面分析,学术界普遍认为《木兰辞》创作于拓跋鲜卑建政的北魏时期,征战的对象是柔然。例如,木兰一路向北“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之后“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从诗歌的写实角度来看,这里应该就是木兰杀敌的战场了,而且面对的敌军是骑兵部队。
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代之一,北魏作为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入主中原,长期遭受到外敌的侵扰。根据《魏书》等史书记载,当时北魏在北方面临的敌人有突厥、库莫奚、契丹、柔然等,但他们的实力各不相同。
《隋书》记载,“突厥之先,平凉杂胡也,姓阿史那氏。魏太武皇帝灭沮渠氏,阿史那以五百家奔蠕蠕。世居金山之阳,为蠕蠕铁工。金山形似兜鍪,俗号兜鍪为突厥,因以为号。”也就是说,在北魏太武帝横扫南北的时候,突厥只是个投奔“蠕蠕”的小部落。500名西凉胡人为柔然人炼铁,最后聚集繁衍成为一个突厥部落。在为柔然人炼铁的这一时期,正是北魏王朝兴盛之时,突厥人显然不具备与北魏对抗的实力。
库莫奚是鲜卑语音译,蒙古语意为“沙子”“沙漠”。从字面上理解,库莫奚应该是生活在大漠中的少数民族。库莫奚族在中国历史中存在时间较长,但文献中往往一笔带过。公元388年,道武帝拓跋珪大破库莫奚,“获其四部杂畜十余万”,这样的损失对于原本并不强盛的库莫奚是致命的。此后,库莫奚更是一蹶不振。公元388年之战,对于北魏而言是高光时刻,对库莫奚则是惨痛记忆。近乎亡国的库莫奚,自然不会成为北魏的对手。
契丹主要活动于中国东北长白山一带。据记载,东晋时期即有契丹人侵扰中原。东晋时,朝廷封前燕国主慕容皝为左贤王、望平侯。慕容皝在位时,发动了大规模的对契丹战争。契丹人很快就被赶出东北,逃至蒙古一带,此后数十年没有恢复生机。公元386年,拓跋珪建都盛乐后为彻底清除威胁,又兴兵剿灭草原上的契丹人。经过两个王朝的围剿,幸存的契丹人已无东山再起的资本。即便后来人口有所恢复,契丹人也只得常年向中原列国进献马匹,在夹缝中生存。这种状态一直到公元534年北魏亡国,始终没有改变。
活跃在长城之外、大漠南北的柔然汗国,控制的疆域北及贝加尔湖畔、南抵阴山北麓、东达西拉木伦河、西及西域天山一带,存在时间长达150余年,成为北魏的凶悍对手。
柔然,如同鲜卑族一样出自东胡。两晋十六国时期,曾长期依附于拓跋鲜卑。公元376年,拓跋氏的代国被前秦帝国覆灭,柔然人转而依附河西地区的匈奴铁弗部。
公元386年,16岁的拓跋珪重建代国,同年四月,改称魏王。公元398年六月,正式定国号为“魏”。公元391年,拓跋珪亲率铁骑奔袭上千里追杀不服管教的柔然部落,柔然部落沦为俘虏,被安置在云中郡。
此后北魏集中精力鏖战中原,柔然部族逃到了大漠以北,“社仑远遁漠北,侵高车,深入其地,遂并诸部,凶势益振”。巅峰时期,柔然的控制区域“其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俨然草原上的新一代霸王,并试图南下中原。
公元424年,随着一代雄主拓跋焘继位,北魏国力再上台阶。从公元424年至449年之间,拓跋焘亲征柔然13次。公元429年,北魏集中力量进攻胡夏之际,柔然多次袭扰塞内。当年,拓跋焘决定釜底抽薪扫荡漠北柔然可汗庭。学术界认为,《木兰辞》中的“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很可能反映的就是这一事件。北魏大军兵分两路,拓跋焘率领东路军取道黑山,平阳王长孙翰向西取道大娥山,约定在柔然汗国的王庭会师。
六月,拓跋焘抵达菟园水(今蒙古国巴彦洪戈尔省图音河),北魏军队大范围搜索柔然,“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北度燕然山。”七月,拓跋焘率领大军向东回国,并在黑山赏赐将士。十月,大军顺利回到平城。
这一战,柔然遭受伤筋动骨的打击,“前后降魏者三十馀万落,获戎马百馀万匹,畜产、车庐,弥漫山泽,亡虑数百万”,大檀可汗忧愤交加去世。自此,柔然实力大损,双方关系缓和下来。拓跋焘抽出手来几年内将胡夏、北燕、北凉等政权消灭,结束了十六国混乱局面,继前秦苻坚之后再度统一了北方,我国历史进入了南北朝。
《木兰辞》的创作背景、描述的内容,很有可能就是拓跋焘的这次远征,也可能是北魏持续数十年进攻柔然的浓缩。由此推测,木兰可能属于北魏的精锐骑兵,能征善战、所向披靡。
今天,诗歌中、舞台上、影视中的木兰,虽然是一个艺术形象,但她无疑是那个奋进时代的重要象征。通过这个艺术符号,有助于我们了解16个世纪前风云激荡的历史,也有助于理解那段民族大融合的进程——无论是鲜卑族还是柔然、突厥、契丹等都已成为中华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共同滋润了中华文化蓬勃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