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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月貂蝉

□ 刘洪文

  中国四大美女享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誉。其中“闭月”专指貂蝉。传说在貂蝉拜月之时,因其貌美,就连晶莹的月亮也害羞地躲在云朵之后。从这个民间传说来看,貂蝉之美丽可见一斑。

  在我所著《论道三国》的《三国演义里的女人》一文中,曾对貂蝉的事迹进行了专门描写。但仍有很多读者问我,一是历史上是否有貂蝉这个人物,二是貂蝉的结局究竟如何。

  从《三国志》记载来看,只是在卷七吕布的传记中提到似乎与貂蝉有关的一句:“布与卓侍婢私通,恐事发觉,心不自安”。由此可见,正规史料中并未提及过貂蝉此人。但我认为,貂蝉并非作者罗贯中凭空杜撰,应有一定的来历。

  查阅有关资料,一种说法是甘肃临洮人,源自元代英宗至治年间(1321—1323)建安虞氏刻《三国志平话》(现藏日本内阁文库)。《三国志平话》共分上中下三卷,所叙事迹多来自民间传说,对后来罗贯中所著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是元代较为经典的文学作品之一。在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王允归宅下马,信步到后花园内,小庭闷坐。独言献帝懦弱,董卓弄权,天下危矣。忽见一妇人烧香,自言不得归乡,故家长不能见面。焚香再拜。王允自言,吾忧国事,此妇人因甚祷祝?王允不免出庭问曰:“你为甚烧香?对我实说。”唬得貂蝉连忙跪下,不敢抵讳,实诉其由:“贱妾本姓任,小字貂蝉,家长是吕布,自临洮府相失,至今不曾见面,因此烧香。”丞相大喜:“安汉天下,此妇人也!”丞相归堂,叫貂蝉:“吾看你如亲女一般看待。”即将金珠缎疋与貂蝉,谢而去之。

  从《三国志平话》来看,貂蝉姓任,名字不详,但其已婚,丈夫为吕布。与丈夫自临洮相失,多年未见。这就为下一步王允实施连环计争取吕布,继而吕布为救回妻子貂蝉而除掉董卓埋下了伏笔。

  目前,还有一种说法是山西忻州人。在范文章所著《踏访三国》书中提到其依据是元杂剧《锦云堂暗定连环计》,在剧文里貂蝉对王允说:

  您孩子是这里人,是忻州木耳村人氏,任昂之女,小字红昌,因汉灵帝刷选宫女,将您孩子取入宫中,掌貂蝉冠来,因此唤作貂蝉。

  按元杂剧的说法,貂蝉姓名为任红昌,因在宫中掌管貂蝉冠,故人称貂蝉。

  以上无论是《三国志平话》,还是元杂剧,均体现貂蝉姓任。但这仅为民间传说而已,均非史料,可信度不高。

  带着疑问,大同市三国演义研究会一行9人于2018年清明节期间专程到本省忻州市木芝村进行实地考察。

  木芝村在忻州市东南3公里,位于去禹王洞的途中。据有关资料,相传木芝村原盛产木耳,故名木耳村,后因村中槐树下发现一株千年灵芝,遂改名为木芝村。村中传闻,早在貂蝉出生前3年,村里的桃杏树就不开花了,至今桃杏树依然难以成活,故说貂蝉有羞花之貌的缘故。传说貂蝉被刘关张三兄弟送回故里,老死后就埋在这里。另传定襄县东南的中霍村是吕布故里,所以民谚有“忻州没好女,定襄没好男”,即是说因为貂蝉和吕布之故,从此忻州再也生不出好看的女人,定襄也生不出帅气的男人。

  沿着村中道路走不久,路边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上书四个大字“貂蝉陵园”。顺着牌坊往里走,基本为田间土路,行走不远,现出一处红墙院落,大门上方两边有双龙雕像环拥,门口正中为四个篆字“貂蝉陵园”,门两侧没有对联。众人欲入园,不料大门紧锁,门旁的售票口也破损不堪,堵了一块破木板,无法进入。再看门前一片狼藉,地上胡乱堆放着不少饲草,空气中还到处弥漫着恶臭的味道,好一派荒凉破败的景象。

  一行人心有不甘,绕着围墙试图寻找其他入口,终于利用紧邻一破旧小屋的院墙爬上了屋顶,居高临下往园内眺望。一看大失所望,陵园内一片荒芜,中间孤零零矗立着一座白色的婀娜多姿的女子塑像,左手抬起好似正在整理发鬓,右手又似乎很随意地轻放在胸前。遗憾塑像的黑色底座只有两侧的黑瓷砖尚在,正面的瓷砖已全部脱落,露出了红砖,塑像左前方的小亭也已颜色脱落,陈旧破落。最为可惜的是,园中有几头黑猪在肆意奔逐,感觉陵园是它们快乐的家园——恶臭味即来源于此,原来此处已被养猪场所占。

  众人从屋顶又发现陵园的办公用房处还围有一处小院,下屋顶后遂沿着围墙找到小院门口,里面有工人正在加工木料,这里竟是一个木器加工厂。问工人,工人也很谨慎地说陵园已被人用于养猪,怕猪跑失,办公室也已封堵,进不了园内。所谓貂蝉陵园,也是村里后建的,因参观人少,所以无人重视,无人看管,无人维护。

  失望之余,回到忻州市区,竟又从网上搜到另有一处貂蝉故园景区。众人遂驱车找到景区,景区修建得有点气魄,较为宽阔的广场横卧一块巨石,雕刻着“中国四大美女故园貂蝉故里”,石后立有一尊白色双手合十的古装美女雕像,黑色底座用金色刻着“天下第一忠义美女貂蝉”及其生平,内容为:

  貂蝉出生于东汉时期的九原(今忻州)木耳村,出生时故里3年桃杏花不开,曾与王允施以连环计,除掉国贼董卓,挽救汉室江山,美称天下第一忠义美女。后来貂蝉在关羽的护送下返回故里忻州出家为尼,终老乡里。为纪念历史上这位忠义美女,特建貂蝉园于此,供后人瞻仰祭拜。

  景区正门悬挂“貂蝉故园”牌匾,两侧对联为“一计风流但为江山秀色,两行粉泪已然青史隽名”。院内左侧建有貂蝉宫,又有一座貂蝉似在迎客的塑像,宫内为貂蝉事迹陈列馆,入口处的一副对联颇为精彩:“演义中人史无记,生身之地文可查”。在貂蝉宫简介中提到貂蝉人物的历史依据是元代杂剧《锦云堂暗定连环计》,当代小说家朱翔在《貂蝉传》中肯定貂蝉的出生地在忻州木耳村。并提到2006年中国四大美女故里联谊宣言在浙江诸暨召开,与会专家学者一致确认忻州是貂蝉故里,2012年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授予忻州故里“中国貂蝉文化之乡”“中国貂蝉文艺研究基地”牌匾。参观通道摆放了一块简介牌,讲的是关公大义送貂蝉的传说故事,故事简介也颇为新颖:

  关公与貂蝉同属山西人是老乡,在乱世纷杂的年代,曹操杀吕布后,老谋深算的曹操为了达到笼桃园、统中原、篡汉室的目的,别有用心地把貂蝉收为义女,先许关公又许刘备,又一次把她作为政治斗争的工具推入两个政治集团的夹缝中。貂蝉出生低贱却胸怀大志,忧国忧民为除国贼董卓,她毅然献出了少女的青春和贞洁;为平吕布叛乱,她顺时应势,盗马藏戟,协助曹操剪除隐患,维护了汉室的稳定。她,有功于汉室,称贤于巾帼;她,在历史的天平上充当了一个举足轻重的砝码。但她,不求赏赐,不求册封,只求世人理解,还她清白。她,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找一个如意郎君,从此开始平常人的生活。命运把多情重义的关羽送到她的身边,关羽从老乡的身份同情她,搭救她到敬重她;貂蝉由感激他,敬重他到爱上他。

  但是他们的这一小小愿望也难以实现,当城府极深的刘备看破曹操的阴谋,跪地捧剑,立逼关羽杀掉貂蝉,把关羽推到一个两难境地,关羽万难中下不了月下斩貂蝉的决断。这时貂蝉说:愿回老家忻州削发为尼。关公当下令人取银百两交付貂蝉,并决定亲自护送貂蝉回老家。

  简介之后,附有六幅彩图,描绘了关公大义送貂蝉的具体情节,在第六幅图上文字介绍为:

  曹营将士将此事经过探明后,回禀曹操,曹操长叹一声:“遇美色而不贪,逢强权而不畏,关云长真大丈夫也!”貂蝉感关公之恩,在净慈庵矢志修身,日夜用功写下了《凤仪亭》和《关公盘蝉》两本戏文,传于世上,流传至今。貂蝉逝后,葬于忻州木耳村(今木芝村)。

  以上这段关公大义送貂蝉的传说,实际是在讲貂蝉的结局,但不知有何依据,竟然将貂蝉再次改造为“内奸”,帮助曹操除掉吕布,更可笑的是还与关羽产生了爱情。众人无奈,只能一笑而过。

  出宫后,有一小湖,立一水泥碑,简介大意说忻州有温泉,貂蝉在故里是泡着温泉长大的,因温泉水含有极高的美容成分,所以貂蝉有“闭月羞花”之美貌。这个说法也有点牵强附会,在东汉末年,民不聊生,战乱时期,普通百姓温饱尚且不足,哪有机会和时间去泡温泉呢。

  “貂蝉故园”景区是当地为发展旅游所建,尽管有凭空拼凑、故弄玄虚之嫌,但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貂蝉陵园”的缺憾。遗憾的是园子并不在原址木芝村,若与“貂蝉陵园”一起打造为有历史含量的景区,则善莫大焉。

  四大美女中“沉鱼”西施、“落雁”王昭君、“羞花”杨玉环等三人均有史书记载,实有其人;唯独貂蝉只是传说人物,无史可证。作为山西人,自然很希望能有可靠的依据来证明貂蝉是忻州人,“貂蝉故园”的对联已说明了验证貂蝉是哪里人的无奈,“演义中人史无记,生身之地文可查”。故事毕竟是故事,传说也毕竟依据不足,聊胜于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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