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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无心水自闲

□ 耿艳菊

  一株细弱的狗尾巴草立在风中,摇摇晃晃,孤孤单单,却不失神落寞,迎风起舞的瞬间还有几分骄傲。它长在路边两块砖缝间。来来往往的路人,不知多少双脚走过砖块,它竟然在缝隙间完好无缺地长大。

  幸运。奇迹。我首当其冲想到的是这样的字眼。但瞧那尾巴草摇曳舞蹈的从容姿态,便明晓草木的世界也如人的世界一样,幸运和奇迹不过只是他人眼中看到的一点外象。眼前的狗尾巴草能从一粒草籽萌发成幼苗,风里雨中,一点点长成而今从容起舞的模样,这是在一日日里的天光云影、一个个漆黑的长夜中修来的生命的笃定。

  狗尾巴草上面的天空飘着一朵闲逸的白云。秋天的云,空明透彻,像洗过一样,干净轻盈。它们隔着阔远的天地空间,彼此相望,默然不语,又相宜静好。

  道路左侧,距狗尾巴草10多步远的地方是一条明亮欢快的溪流,阳光洒在上面,碎钻一样晶莹。

  有云有水的地方,总有一股特别的力量,能让人的心清宁安妥,悠闲平静。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狗尾巴草顽强的生命力中也有这样的云水之约吧。

  《封神演义》第五回“云中子进剑除妖”中,云中子关于云水有几句妙答。纣王问云中子:“道者从何处来?”云中子答:“贫道从云水而至。”又问:“何为云水?”云中子答:“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又问:“云散水枯,汝归何处?”云中子说:“云散皓月当空,水枯明珠出现。”

  且不论书中这段对话的另一重深意,只看云水,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

  崔颢有诗句日:“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漫漫岁月,悠悠人世,云卷云舒,自在随心,千年外载飘在紫陌红尘之上,俯瞰着众生百态,苦乐融汇,悲欣交集。

  “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世世代代,多少人走了,多少人来了,多少历史云烟,多少人间故事,都随着浩浩荡荡的水流而去。而水永远在,一直是,或滔滔奔腾,或潺潺鸣唱,或舒舒缓缓,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谣,演绎着婉转动人的故事。

  早在春秋时期,我们的先哲老子已在《道德经》中写下了关于水的最智慧的语句:“上善若水。”他写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谁不想成为一个如水一样智慧的人呢?老子在《道德经》中还说:“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正如人之初性本善一样,从一开始,我们只是一粒被风吹舞飘飞的种子,很多种机缘,各有各的命运和天空。即便是落在了砖缝中成长起来的狗尾巴草,到后来亦是初心明净,如水一般至简智慧的笃定从容,而让人心生敬意。

  《菜根谭》中也说:“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人间有味是清欢,清清淡淡,淡而无争无虑,淡而清宁平顺。如云无心出岫,自然而然地从山峰飘浮而出;如我心素闲,清川澹如此。闲云游弋,水波荡漾,都是源于此质本淡泊。正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白居易也很欣赏云水的生活方式,他以《白云泉》为诗写:“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苏东坡更是把行云流水的境界视为文章的大道,他说:“所示书教及诗赋杂文,观之熟矣;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

  云无心水自闲,活得自由自在,潇洒闲逸,合心如意,是世世代代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佳境。“人生行云流水,处世运瓮搬柴。”心如云水,处处桃花源。面朝云水,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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