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热的夏夜里,漫长、枯燥,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星空下,人生的剧本总有相似,不幸的故事各有各的不同。
这个夏夜,《异形:夺命舰》睽违而来,惊悚依旧。
没有看过《三体》之前,《星球大战》系列和《异形》系列大概是演绎宇宙殖民与生物奋斗史感观的极限了。《三体》之后,黑暗丛林的法则血淋淋地陈述出生存不易的现实。混沌之下,苍茫宇宙里,生物其实不分什么高级智慧还是愚蠢的虫子,文明与文明之间的争斗其实远比不上一次恒星纪的爆炸或者核变。
重复、变异、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这是人类的进化史,也是宇宙的世界观。万类霜天竞自由,活着,就是强者。
《异形:夺命舰》故事发生在《异形1》和《异形2》之间,讲述一群年轻的太空殖民者在一个废弃空间站的深处进行搜刮时,与宇宙中最可怕的生命体面对面——抱脸虫、破胸体、成体异形等经典恐怖形象一一重现。
“寂静无垠的宇宙中,一艘飞船正孤独地航行。舱内幽暗狭窄,只有偶尔嘀嘀的电脑声和通风管的吹气声以及一些莫名晃动的虚影,舱外则是一片死寂的外太空,尽管浩瀚,却荒凉压抑,看不到尽头。《异形》系列电影这长达几分钟的无对白经典开场,直到今天仍然会唤起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深空之中,没有人能听见你的呼喊”,你是生,是死,是遇险,是逃命,是毁灭,宇宙都毫不关心”。(《中国新闻周刊》语)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画质模糊的录像带里,我第一次看见了《异形》。对于一个认知刚从《西游记》和《封神榜》转到《飞碟探索》的少年来说,这时的《异形》和这个时代里那些来自好莱坞的《苍蝇》《星球大战》以及后来的《终结者》没什么太大不同,只是画面恶心了点。无知者无畏,少年的心只关心斗战恶龙,并不担心人类命运。那些隐喻和伏笔一闪而过,闪存进新鲜滚烫的初见记忆里,直到几十年后,才慢慢泛出余味,艰涩悠长。
上世纪九十年代,美国世界杯的时差让珠海湿热的夜更加漫长。等待开球的子夜时分,香港的翡翠台或者明珠台会播放一些午夜场电影,《异形2》就这样不期而遇。著名的《帝国》杂志曾于2009年评选出一份“50部最伟大续集”的榜单,《异形2》击败《教父2》《帝国反击战》《黑暗骑士》等强劲对手拔得头魁,成为《帝国》杂志评选出的影史最伟大续集。《异形2》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在于,詹姆斯·卡梅隆是在雷德利·斯科特讲述的《异形1》之外,用相同的人物与故事外衣,包装了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宇宙故事。这个故事的影子,我们后来在《食人鱼》《终结者》《阿凡达》里都能依稀看到,那就是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与人性的光辉和至暗时刻一直延续了好几集,比如《异形4》。那只被人类母亲抛弃的新一代进化异形被气压吸出破损的飞船飘向茫茫宇宙,是死是活,是反转还是终结,固然是悬念,但是从人类视角,至少是一次危机的度过,暂时安稳的喘息。而如果是从异形的角度来看,绝望、被至亲欺骗、弃之而不顾,一出生就经历直面生死的淋漓与惨淡,无疑是一生最刻骨铭心的时刻,如果活下来,是报复还是和解,是遇挫愈强进化升级,还是小心隐忍伺机还以致命一击,有着无尽的遐想空间。
在故事之外,没有人会不唏嘘。被欺骗和侵犯的女人无意中成为了孵化的容器,诞生的异形同样是生命也具有自己的情感,眼神交换之间的怜惜与亲昵、决绝与错愕、挣扎与痛苦、厌憎与仇恨,太复杂,也太饱满,足以溢出影片深入灵魂。
到了《普罗米修斯》与《契约》阶段的《异形》,是前传,也是我们得以从第三视角回溯悲剧或是起源的倒带。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造物主在宇宙中是创作者还是被摧毁者,一条主线之下,每一个并不起眼的细节和表情,都在改写和预示着事件走向的变化。在抖音、小红书以及微信公号里,我看过很多种解读和逐帧分析,每一种都有自己的道理,可这都是基于我们从第三视角居高临下的三维认知。如果变成二维视角呢,如果代入角色呢,命运的走向其实是人性的悲剧,因为每一次的错与对选择,都是性格与人性恰如其分的体现。
《异形:夺命舰》归来,惊悚依旧,惊悚之外呢?从性别到种族,从天性到人性,45年过去了,《异形》从未停止过思索。起源、存在、人工智能,比情感、人性更加冷酷和现实,残忍吞噬、求救无门和太空杀戮,是没有选择的直面真相。结尾时分异形胎盘强酸把飞船底部烧穿,内外气压差将异形与人类的结合体吸出,就像《异形4》结局一样,或可理解为对前辈的致敬,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人类总是在面临选择的时候用重复上演悲喜剧为未来埋下伏笔。
《异形:夺命舰》把自己乔装成烈日下黑色巧克力裹挟的冰激凌,你可以把它当成冰爽解暑的假日佳片有约。想一想微观显微镜之下微生物倾轧包围之时或者宏观星云黑洞吞噬之间,静态定格刹那,画面似曾相识。
最热季节里,来自心底最冷的寒意感受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