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直往东。
朝着一座山。
导航知道,那个村子就在那座山下。
跃海老兄早早打来电话,说村里的文化节马上到了,抽个空来吧。
挂了电话,眼前就出现了那座山,那是座有棱角的山。
随即,又出现了一片树林,那是站立在秋天的树林。
上午8点从市区出发,从恒安街拐向南环东路。过了开发区,过了飞机场,从云州区西南拐向另一条国道。然后,是乡间的无名小路。路两旁是树,有榆树、柳树,但小老杨居多。春天已经到了很久,但这北方的春意,还在远处的路上。是谁吟出两句颇有意味的诗:山前老树春心动,又遣东风娶嫩芽。许是春心未动,亦或东风没来,路边的树看不到嫩芽,只有它们自己的影子,等春、等雨、等长着媒婆嘴和媒婆腿的东风,快快到来。
一路之上,其实已经感受到了,风是一直吹着的。它是早就开始了工作,大概是火候还没到,灰扑扑的土地,等待了好久的样子;河沟里的冰是化了,但水也少得可怜;喜鹊、麻雀这些北方的鸟类,叫声还是干瘦干瘦的,等着什么来滋润。
塄上,好像远远隐约能感觉到绿了,浅浅的。认真地看,却确实是没有的,真是不得不佩服那写出“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人的。
一路上,是充满了期待的。也说不上期待什么。是春天?是绿色?是清脆的雷声?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走过了大路、中路,在弯曲却平坦的小路上又绕了一会儿,就远远地看见那有棱的山了。再往前走,就看到那村了。
心,便释然了。原来,一直期待的,是那山啊,也是那村啊。
看着那棱,心里的疑问便又泛了出来。那么多棱一道一道地延伸出去,缘何就独叫了“六棱山”?
看着那并不多的树,就一遍一遍地玩味着这村的名字——秋林。
是的,秋林是一个村的名字,这个村子就附在六棱山的山脚之下。
认识跃海先生好多年了,他早就说过阳高县有个秋林村,每年都要举办民俗文化节,前前后后已经办了好多届。一个村子能坚持多年举办文化节,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想,就让人生出敬佩之情。
路上,车辆多了起来,看样子都是到秋林村参加文化节的。
进入村子,已经人声鼎沸了。路边的车一辆挨一辆;人则穿红挂绿,说说笑笑,东围一群,西拥一伙,开心快乐挂在脸上。村南二人台戏台高高搭起,村东熬石塞戏亮起了家伙。阳高是二人台之乡,二人台剧团一年四季在晋北、内蒙、河北北部等地区演出,很受人们欢迎。塞戏是阳高非常古老的剧种,几近绝种,这几年又有人开始传承。这两个剧种都是省一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村子中央的广场上,秧歌队的锣鼓一阵又一阵响过,把文化节的气氛彻底活跃了起来。
10点左右,活动开始。喜欢看二人台的朝着村子南边走,喜欢听塞戏的朝着村子东边走。当然是村子中央的广场最热闹,外地来的网红唱起了《亲疙蛋下河洗衣裳》《想亲亲》,本地的民歌高手唱起了男女对手民歌小曲。秧歌队的男男女女,打扮得鲜亮娇艳,是行走的花。羊肚肚手巾红腰带、红花花棉袄绿丝帕……随着热闹的鼓点,秧歌欢快的动作,让这六棱山下的村子充满了生机。
据传,秋林是个非常古老的村子,有上千年的历史。村东,有释迦禅寺,院子不大,东南西北四面的殿堂,围起了一个佛的世界;村西南,有大天宫道庙,里边有修行的老者,立桩立缸,偶尔会健步其上,走出舞打片的镜头。从村子一直往南走,一条蜿蜒的长沟,幽静雅致,秋林峪的流水声营造出一派幽深古朴的意境。
“秋林堡”,一块又厚又重的石碑,上面横刻着3个规整的大字。碑首竖刻“万历甲辰岁”,落款是“季春上日立”。从碑上的年代计算,这应该是万历甲辰年季春上日所立石碑。这或许是秋林堡刚刚建成时的石碑,也或许是堡子早已建成,只在这一天给它立一个碑匾,使其有一个庄重典雅的名牌。但无论如何,从这个时间算起,该堡至今也已有400多年。可见,秋林随便的一个物件,都是有了年代的。
跟所有的村子一样,秋林显得古老而破败。在一条新修的水泥路的两边,远远近近地立着一些院落、房子。大多是老房子了,墙体以火山石泥砌为主。有的则纯粹是用泥坯砌起来的,被多年的雨水冲出一道道痕迹。一些人家为了不让老房子倒掉,在上面搭盖上了铁皮顶棚,像是给老人披上了鲜艳的斗篷,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古老总是孕育着新生,为了发展秋林村经济,有外地的年轻人在这里开发种植了富硒小米,已初见成效;有当地的小伙子投资了旅游开发项目,正在全面规划。也有从村里走出去的有情怀的企业家,在村里筹建红色纪念馆。
站在秋林村南边的高坡之上,看着古老的宅子和新修的瓦房,听着二人台、塞戏悠远的老腔,感觉还生活在历史深处。而欢乐明快的秧歌,踩着健康快乐的节奏翩翩起舞,像花朵一样开满了秋林这个古老的村庄。
□ 侯建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