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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的温度

□ 舒州

  建筑层面,墙即是壁,壁即是墙,二者无甚大差别,曾经的石垒、砖砌、泥糊,如今的钢筋混凝土。

  当然,还是不一样。

  题壁、画壁,壁刻、壁雕,往往气势恢弘,磅礴万千,敦煌如是,吴哥窟如是,卡久拉霍如是,甚至是“玫瑰之城”佩特拉城。它们诞生于巨大的石体,乃至浩大的山体,仰之弥高,望而生畏。与之相关的,是诸如信仰、宗教、神话、历史,这些人类的大题材、大主题。

  人在壁前,需肃穆需庄重需安静。

  四墙一围的,或是屋,或是院,皆是寻常百姓家的小日子,是有温情的空间。屋墙里面有灯,院墙里面有杏,隔墙听得见笑语欢声。

  墙可以有画。墙画只需笔墨,无须斧凿。听说有人拿宣纸书法糊墙,黑漆漆的墨,行云走蛇,就算家徒四壁,也可抵雅室了。还听说有人拿稿纸糊墙,大概是笔耕一生著作等身的人吧,手稿如此挥霍也不心疼。还见过有孩子的人家,刷一面大白墙,任童年信手涂鸦,一墙的天真无邪。墙也可以无画。就算不悬不挂,无字无书,秃墙几扇,也不会削弱家的温度。

  儿时那会,作兴以奖状糊墙。谁家儿女争气,谁家准有几面奖状糊的“百衲墙”。不比穿戴比志气的年月,没有比那样更受人敬重羡慕的墙了,简直富丽堂皇到光宗耀祖。

  墙比壁更热闹,也更儿女情长。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的苏东坡恰恰路过,墙里的佳人正在笑闹,渐渐的,笑没了声音也小了,因为有墙,原因不得而知。墙就这样策划了坡翁的怅然。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崔张两个一往情深,可彼此之间却隔着一扇无形的“高墙”,顺理成章的朝朝暮暮已经无望。于是,红娘替莺莺递了暗约,张生怎么知晓,趁着月照,翻墙而入,私定终生。这一跃,就有了文学史上著名的“张生跳粉墙”。

  墙说的多是,人或人与人的那点事。你看,墙头草,多么狠的讽刺;拆东墙补西墙,多么无可奈何的忙碌;让墙三尺,多么好的邻居;墙东客,多么深藏不露的避世人。

  壁,尤其是旷野的壁,属于大众,离生活总是远的,因不可亵玩不可造次,倒显得苍冷。墙,则更加私密,它属于小门户,一把柴一把火,有烟火袅袅的温度。

  一直很喜欢城墙,每逢必登。城即家,城破如家亡,兵临城下,一城人涌在城墙上,誓同生死。家即城,一座城敞怀展臂,借着四围城墙揽着苍生,护着千家万户。这样的存在,不仅温情,而且热血。

  ——摘自《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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