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帝拓跋宏的父亲献文帝拓跋弘时期,就有给事中张白泽提出“班禄酬廉”的建议。张白泽谦虚好学,而且为人耿直,他对北魏时期贪腐之风早有独到看法。他在建议里说,官吏是朝廷的官吏,官吏为朝廷办事,理应得到朝廷的俸禄。朝廷不能按照官吏的品级和贡献给予俸禄和奖赏,那官吏吃什么?官场上的贪腐之风就是这么来的。然而献文帝当时的心思根本不在朝廷的风气之上,他正在变着法地与冯太后斗法。所以他对张白泽的奏折,没有当回事儿。
冯氏太后听说了张白泽关于“班禄酬廉”的事儿,她不想因此事刺激献文帝,而是私下请张白泽给自己分析了大魏朝的时弊。十几年过去,孝文帝拓跋宏推行俸禄制,太皇太后冯氏把当年张白泽的建议又拿出来,与几位“高参”高闾、李冲等商定国策。
中书令高闾分析北魏的政局,他认为大魏王朝开国以来,就一直没有很好地规范过吏制。吏制不规范,相应的俸禄制也没有,这是腐败滋生的原因。汉人的吏制,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出现,除了有法定的官品和爵位,还有法定的俸禄制、秩石制,在朝廷为官的,可以从朝廷那里拿到相应的酬劳和粮食,来保证自己和家庭的基本生活。而这些被历史证明非常得当的方法,我们却不用,而是坚持已经被淘汰已久的食邑制。食邑制,是夏商周时期用过的办法,诸侯王给所属卿、大夫们封赐土地,准许其在封地之上享有统治权,取其所需,作威作福。在大魏朝建国初期,拓跋鲜卑人担负着浴血沙场、连年征战的重任,而且游牧民族强悍率直的个性,也比较适合这种简单而粗放的封赏制。可是如今的情况发生了巨变,首先拓跋鲜卑人用几十年的时间,完成了由原始部落氏族向奴隶制的转变,又实现了与秦汉一样的封建制,社会形态有了本质的区别,改变吏制顺天理;其次眼下的魏朝,已由过去的以征战和扩张为主,变为以巩固和发展为主,而且食邑制本身不公平,许多只是名义上得到封地的官员对朝廷心怀不满,改变吏制顺人意。
秘书令李冲认为,太皇太后冯氏在亲自撰写的《皇诰》里,已经对俸禄制的实施作了精准的阐述,而且俸禄制在北魏之前已经沿用了若干朝代,事实证明俸禄制与九品十八级官品制、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制相辅相成,互为补充,是一个不二的选择。官员也好,贵族也罢,若是不尽快实施俸禄制,他们的财产来源就是一本糊涂账。目前看来,胆大的贪官,横征暴敛,鱼肉乡里;而一心效忠皇上的清官,却无法维持平淡的生活,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
在太皇太后冯氏强有力的支持下,孝文帝拓跋宏于公元484年7月23日颁布“俸禄制”,明确规定因班禄而增收的赋调定额,固定官员和贵族俸禄所需的总额,不再允许官吏加码盘剥,牟取私利;把商人从赋调征收中分割出去,避免官商勾结,营私舞弊;此令之前的贪腐行
为不再追究,同时大赦天下;此令之后,仍敢于贪腐的,受贿一匹,即行处死。虽然此刑罚比较严厉,但是足可以证明孝文帝对颁布“俸禄制”的决心是不容挑衅的。让孝文帝下此决心,其实是因为一件让他非常痛心的事儿。
孝文帝时期修筑了定州大道,此道一通,官方和民间得到了许多方便,商旅往来更是络绎不绝,一片繁荣景象。但是好景不长,定州大道匪情连发,严重的时候,商贾和百姓避而远之,通途变成“鬼道”。最为凶险的是以豹子和虎子为首的盗贼,他们抢夺钱财,杀人越货,手段残忍。朝廷几次清剿,他们藏匿深山,官兵一撤,继续为非作歹。朝廷为此犯愁之时,有一小吏献上一计,可以派重兵守住主要关口,然后逐渐缩小包围圈,将其消灭。孝文帝觉得可行,批准了方案,派此人全权指挥带兵剿贼,结果大功告成,豹子、虎子被斩,定州大道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不承想,没过多久又有一股土匪在灵丘与莎泉之间的路段劫财劫色,无恶不作,为首的叫罗思祖。孝文帝自然又想到上一次剿匪立功的那个小吏,再次给他重兵,委以重任。此人先是乔装深入,了解匪情,他得知罗思祖与豹子、虎子不同,他是土匪“世家”,几代为王,势力不可小觑。还了解到罗思祖的软肋,是土匪内部常因亲疏有别、分赃不均引起内讧。所以这个“小吏”,利用个别小匪的关系,在土匪内部制造矛盾,分化瓦解,分别剿灭。土匪一旦被捕获,一律斩首示众。山匪和家属非常害怕,到后来,竟然有许多匪徒私自离开,罗思祖竟然被属下出卖,送给“小吏”。罗思祖被押回平城受审,公开斩首,震慑了平城京畿所有匪贼。定州大道从此得到了真正的安宁。这个“小吏”叫张赦提。孝文帝因张赦提功高,升其为冠军将军,封安喜侯,任幽州刺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