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系和郡望是中古士族最为重要的两个方面。唐人柳芳曾经论及谱牒对于六朝士族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于时有司选举,必稽谱籍,而考其真伪。”因此,谱系构成士族研究的重要内容。关于中古士族的谱系情况,学人甄别和辨识谱系的虚实和错乱,去伪存真,力求复原真实的大族世系是士族谱系研究的基础性工作,成果丰富。
士族谱系的研究不应该就此停留在“去伪存真”的层面,士族谱系中的“舛误”和“虚像”中可能包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换言之,在考察中古士族谱系的虚实真伪之外,士族谱系构成的背后所蕴含的意识结构,及其透露的政治文化意义,应该成为士族研究的重要内容。基于这种思路的转变,学人近年对士人攀附郡望的情形,进行较为有益的探索。但对于士族祖先的伪冒及其意义,则措意不足。华夏式的姓名(“姓氏+名字”)系统,包含着丰富的尊卑、统属观念。因此,与郡望攀附相伴随者,就是士族在祖先上的伪冒和附会。颜师古已经批评当时的风气云,“近代谱牒妄相托附,乃云望之萧何之后,追次昭穆,流俗学者共祖述焉。”同理,这种“托附”祖
先的“流俗”,也是中古以降的传统。最典型的评论莫如清人辅德所论,“大率皆推原远年君王将相一人,共为始祖,如周姓则祖后稷,吴姓则祖泰伯,姜姓则祖太公望,袁姓则祖袁绍。”
当然,任何时期任何家族历史上的祖先都客观存在,不曾断裂,并蝉联延续,犹如连绵不绝的河流,但不是所有的祖先人物,都能被其后裔深刻记忆,由于祖先的历史千差万别,而史家、谱牒家或碑志作者出于种种因素,进行人为的增加或删减,从而使中古士族的谱系形象产生种种扭曲、变形和差异。谱系情况乃至中古士人的谱系观念,在理解中古士族社会变迁方面,是不可多得的重要面相。太原白氏是中古时期名不见经传的次等士族,其族属极可能是西域的龟兹族,但数据集中,与其他汉人士族比较而言,其谱系记忆及其观念颇能折射中古士族谱系的重要侧面。故拟以白氏为线索,辅以其他士族的谱系情况,对中古谱系构成的特征及本质进行系统的考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