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新
秋风一过天气凉,秋风尽染树叶黄。莫厌秋雨下不停,正是采蘑好时光。
阳高县王官屯村,丘陵地形,半坡半滩,树茂林密,尤其果树种类繁多。春天一到,一片花海;夏天来了,一片绿海。人畜草木,皆为生死兴衰之旅。树多,死亡也多,人死留名,树死留根,那树根年复一年地腐烂,日复一日地甘霖滋哺,就生出了蘑菇。
耐心地等待吧,只盼着树叶发黄,秋风一吹,树叶婆娑落地,那就是蘑菇长成的信号。那些年,雨总是很频繁,一阵大、一阵小,一时停、一时下,久雨初晴,燕子在盘旋,喜鹊在争鸣,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挎着长篮圆篮出发了,蹦跳着到树林里、果木园去采蘑菇。采蘑菇也是个风火事,说来你可能不信,有时候那园里地里蘑菇多得摘都摘不迭。怎么办?有办法!小伙伴们有的发现一窝蘑菇后就在边上画一个圈,有的在蘑菇边栽一根树枝,“我的一窝!我的一窝!”的喊叫声不绝于耳。蘑菇数长在地里的真能爱煞人,就像一个兄弟众多的大家庭一样挤在一起,一个个肉嘟嘟、胖乎乎、白生生,真是可爱极了!
如果看看篮子未满,贪心的领头伙伴就大喊一声:“不行,还得去咱的根据地!”于是大家火速起程,向着“根据地”进军。我们的根据地是离村一里多的地方,地名叫北斜,那是一大片沙棘林滩。蘑菇生成时节,那里多数的酸溜溜也成熟了,红的、黄的,一圪嘟一圪嘟拥挤在母亲的怀抱里,向我们炫耀它们晶莹娇美的容颜。我们这些馋嘴的家伙,一看见这些可口的美食,心都醉了。篮子还没放下,就迫不及待地折下一枝,贪婪地吮吸着酸酸甜甜的汁液。这时或许会有一只野兔从脚下扑腾一下蹿出来,沿着那沙棘间的羊肠小道腾跃而去;或许会在你一两步远的地方,扑楞楞地飞起两只野鸡,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候天总是很短,眼瞅着黄昏匆匆地给夜幕让位,我们恋恋不舍地挎着沉甸甸的战利品,一路高歌嬉笑,凯旋而归。在多半个秋天里,每天的午饭就是母亲给蒸上一盆掺了糠的高粱糕或者是高粱面鱼。蘑菇采得多,秋天吃不完,母亲就用线把它们串起来晒干,以备冬用,一串串红辣椒、一串串干蘑菇挂在屋檐下随风摇曳,煞是好看。
严冬来临,那些年的冬天可真冷,可也有感觉温暖幸福的时候。每天午饭时分,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父亲给过炕炉添上些炭,小炉子立马发出呼呼的响声,满屋的水汽一会儿化为乌有。炖蘑菇的香味飘出来了,高粱面鱼的香味弥漫满屋,每人半碗喷香的炖蘑菇,刚出锅的鱼儿筋溜溜的,蘸上蘑菇汤吃,真是没比,直吃得肚儿鼓圆,一家人喜气融融,把凛冽的寒风挡在门外。
岁月在悄悄地流逝,不知不觉大半辈子过去了,那可爱可口的野生蘑菇在岁月流转中逐年减少。
今年屋后的邻居在采凉山采了些蘑菇,给我家送了些,说是如何如何的美味可口,因为是野生蘑菇,再加上邻居的渲染,第二天我就让老伴使出最好的烹调厨艺,给我蒸了黄糕,炖了蘑菇,满怀期待品尝一番,唉,很失望,怎么也吃不出当年掺糠高粱糕蘸蘑菇汤的味道了。
有几次,正值深秋时节,我去了北斜,面对眼前面貌全非的景物,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那一大片黑压压的沙棘丛,那可口的酸溜溜,那头顶翻飞的燕子、箭一般的野兔、五彩缤纷的野鸡、一窝窝的蘑菇,那些个天真无邪的小伙伴,你们都到哪里去了?我真想对着远方高喊,可话到嘴边,我没有喊出来,我知道那是白浪费感情,你喊啥,回音答复你啥!我还是启动大脑,用想象力拼凑当年的场景吧!童年采蘑菇的美好时光,只有在梦中方可得到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