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先生在门前的小山上散步时,看到了一株刺梅苗,只有一尺多高。刺梅扎根的地方是一个狭窄的岩石缝儿,年久积了一些沙土,然后长出了这株刺梅。
保罗先生很喜欢这株刺梅,也很可怜这株刺梅苗,因为它生长的岩缝儿土壤极少,也没有多少水分,太艰难了。于是保罗先生觉得,应该把它移栽到自己院中的小花坛才好。保罗先生用铲子轻轻地挖起了刺梅苗,把根部带的沙土用纸包裹好,便带着刺梅苗回了家。
刺梅苗移栽到花坛后,保罗先生培土、施肥、浇水,细心照顾着。小刺梅长得很快,几个月后便亭亭玉立,还开出了一串串娇艳美丽的小花朵。小花朵格外迷人,保罗先生非常开心,常常站在旁边,一边端详着一边对他心爱的刺梅赞不绝口。保罗先生对自己的孩子们和邻居们也总是夸赞这株刺梅,以至于孩子们也特别喜欢这株漂亮的刺梅,邻居们也隔三差五过来欣赏一番,并连连赞美,这株刺梅是多么美丽呀。刺梅听了非常欢喜,也觉得格外骄傲。
人们一天天地夸奖着赞美着,而这株刺梅也一天比一天长得更娇艳,一天比一天更骄傲。它已经习惯了保罗先生和孩子们以及邻居们的赞誉,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事,谁叫自己这么迷人美丽呢。
刺梅的头开始抬得很高,一天比一天高,眼神也由最初的骄傲慢慢变成了傲慢。现在的这株刺梅,挺着满身的尖刺,披着鲜艳的花朵站立在花坛中,它只知道自己是美妙的存在,却很少对悉心呵护它的保罗先生和欣赏它的人们多看一眼。刺梅有时也会看一眼花坛里别的鲜花,不论看谁,它都是一脸的鄙夷神色,认为自己才是最美最高贵的。
刺梅身上的尖刺越来越多,越来越锋利。保罗先生到跟前为它培土时,稍不注意就扎了手背,流出了血;为它修枝更得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扎了胳膊,扎出血点儿,每一次被扎都很痛很难受。孩子们过来看花时总想摸摸那些小花朵,有时也会被扎。而刺梅看到保罗先生和孩子们被扎后并没有多少歉意,刺梅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这样子呀,身上的刺固然很多,可自己的花朵更美呀。
于是一天天地,保罗先生细致照顾刺梅的时候变得很少了,虽然保罗先生依然很爱它,但也很无奈。孩子们来看刺梅花朵的时候也很少很少了,一则怕让花刺扎了,二则也很难接受刺梅目中无人的眼神。
缺少了营养与呵护,刺梅一天天地瘦弱下来,颜色黯淡了不少,叶子也掉了很多,于是身上那些尖锐的刺显得更加突出。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它、伺弄它、抚摸它了,其它的鲜花们也不愿意和它交流说话。刺梅在那个小花坛中孤独地迎风站立着,形容有些枯槁,但是它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么不屑一顾,依然是那么高傲无比……
无休止地伤害他人,最终悲剧的是自己。
沉默的大榕树
村口的大道旁长着一棵大榕树,这棵大榕树已经有好几十年的树龄。它挺立在大道旁,见证了这里的风风雨雨,默默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所有人,有老人,有青年,也有孩童。
大榕树永远是沉默与包容的。
夏日炎炎的时候,疲惫的过路人们会坐在大榕树的树荫下,歇着身子乘着凉谈论些什么。
一位老者说:多亏这棵大榕树呀,这么多年了,每次外出回村子走到这儿,我都会靠着它歇息一会儿,大榕树功劳大呀。
一位老妇人说:大榕树的树冠真大,真是好,给咱们这么多的阴凉和方便,真是感谢大榕树啦。
而又一位年轻的女子,坐了一会儿后发现树荫移动了几尺,她被炙热的太阳晒到了。于是就有点不高兴:刚坐下不一会儿,这树荫就不在了,这大榕树真的是老了,它可真没用。
大榕树听到了,却不想多说什么,它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那年轻女子,默默用着力,试图把它的枝叶再伸展开一些。
大榕树年岁大了,它的根部长成了大块大块的板状根,很宽很结实,一部分裸露在外面。
有时候一两个小孩儿跑过来,淘气地用小脚踢一踢大树根,大榕树呵呵地笑了。还有的小男孩儿会掏出小刀,去割去刻树根和树皮,大榕树也只是低头看看,啥也不说。
一群小伙子过来了,他们是骑着单车过来的。停下来后一个小伙子提起单车前轮儿,使劲撞击大榕树的树干和树根,还说这老家伙还够结实的呀。
另一个小伙子绕着大榕树转了一圈后,说这树根太大、太粗壮了,要是把大树根掏个洞,说不定可以在洞里睡个觉,或者打个牌也行,多么舒服呀。不一会儿,小伙子们便把大树根掏出一个洞来,坐下打牌了。大榕树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发抖摇晃,但依然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个农夫推着小车来到了大榕树旁。他们一人家里的鸡舍坏了,另一人家里的猪舍塌了,想取些土回去修鸡舍修猪舍。
一个农夫说:我看,大榕树的根足够结实,咱们就在这儿取几车土回去吧。
另一个农夫说:对,大榕树那么多年一直都那么结实,绝对不会有事儿的,就从这里挖土吧。
大榕树一脸的无奈与伤心,但它仍然没有作声,只是叹了几口气,悄悄地流了眼泪。
一个暴风雨夜里,大榕树在狂风暴雨中挣扎了几个时辰后,轰然倒地。
第二天,出村子路过这里的人们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大榕树,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大榕树倒了,倒了”,便漠然走开,再没有更多的反应。
无底线的纵容,其实一点也不明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