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子瑾
老友栗培林把他的诗作《麋鹿集》送我一阅,一口气读下来感慨颇多。
从1975年到现在近半个世纪,我们的诗人把他的人生轨迹所历、所见、所想用诗歌记录下来,仅此一点已令我非常折服——这是对人生极为珍视、极为负责、极为进取的有心人。
看完这本诗集,给我最强烈的感觉是作者流淌在笔下的家国情怀。
古往今来,文人学士们的文集、诗集,乃至歌集,都有作者表明该文集寓意的一个名号,亦即书名。即以鲁迅先生的小说集《呐喊》而论,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愤懑的怒吼,是先生心声的爆发性的宣泄,是那个时代嘹亮的战歌。
然则《麋鹿集》作者的寓意在哪里呢?我从他书末的自跋里找到了答案。且看:“麋鹿者,神奇之吉祥之物也……苏轼诗句‘聊为山水行,遂此麋鹿性’窥之,追求自由,构建和谐,爱国忧民,才是数千年麋鹿文化之精髓。”这段小跋把作者的寓意表露得再真情不过了。
翻阅这本诗集,我们看到,早在学生时代,作者即发出豪歌“才思隽永心中藏,报效国家拭未来”;当他满怀壮志步入社会,走上工作岗位即敢问“路在何方”。
在《冬日白杨》一诗中,作者借物咏怀,“只有一颗挺拔的心,守望着自己的故乡”。这不禁使我联想到茅盾先生笔下的《白杨礼赞》,先生借白杨讴歌朴实、爱国爱家的“北方农民”。栗培林则咏物抒怀,借白杨表达了自己浓烈的家国情怀,不离不弃守望自己的故乡,表达了对故乡深厚的热爱。
我们衡量一个人的品德,主要看他怎么做人做事,栗培林的为人处世在他的诗作中有自然的流露。
在《忆秦娥·恸祭慈母》一词中,对八旬老母的逝世道出了真情实感,“一时唤母音尘绝,撕心裂肺,惨弦凄切”。“孝悌”是我们传统文化的要义之一,孝敬父母是做人的根本,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那就失却了做人的资格。古往今来不孝之子大有人在,之前四川某地四个儿子居然让老母冻死在门外而获刑的报道,即是典型一例。我们家祖训就有一条:“不要和不懂孝顺的人来往”,这中间的深意很值得每一个人玩味。
栗培林一生从政,他一直清醒地保持着一个国家公务员的本分、共产党员的本色。他在《七月抒怀》中写道:
平生修德保底线,
治政理财履薄冰。
心净如水望明月,
留得丹心照后人。
他不但有自己从政的底线,而且警示后人要“修德”,要“心净如水”,居官做人,这两条可不慎乎。
说到这里,我们不妨回到《麋鹿集》本身去探讨一下诗人心目中麋鹿文化的精髓。
我最早知道麋鹿是从《封神演义》里看到的,书中的各路神仙,有的乘龙,有的御虎,有的坐骑是麒麟,只有最后手持封神榜、为诸神封位的姜子牙的坐骑是“四不像”,亦即麋鹿。这很令我神往,认为“四不像”是高于龙、凤、狮、虎、麒麟的神兽。后来读《魏书》才知道,那个统治了中国北方一百余年,建都平城(今大同)的拓跋家族,就是由嘎仙洞走出,因“神兽”的引领,历大泽,经万难,到达匈奴故地,由此逐渐强大,最后入主中原,建立了北魏王朝。
啊,鲜卑族的发祥与神兽“四不像”原来还有这样一种缘分,这令我对神兽“四不像”刮目相看了。
“四不像”的名称,准确地说应该是“四像四不像”,因为麋鹿从头到脚,从形体上讲,有四种动物的特征,此为“四像”;但是这麋鹿是四种动物某个局部“部件”的组成,此为“四不像”,这个称谓的核心内涵是麋鹿的“包容”和博采众长。
苏东坡对“麋鹿性”的探究是“聊为山水行”,栗培林则把“麋鹿性”理解为“追求自由,构建和谐,爱国忧民”,我以为“山水行”道出了大道自然的哲学内涵,“和谐爱国”诠释了包容兼爱的拳拳要义。
栗培林先生以《麋鹿集》命名他的诗集,而且谦恭地表白,有“自谦”之意。在我看来,与其说是“自谦”,不如说是“自信”,诚如他在后跋里表白的那样——“犹有报恩方寸在,不知通塞竟何如”。
这才是他的良苦用心和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