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年前的一个深秋时节,位于三门峡市渑池县的仰韶村遗址迎来科学发掘第一铲。优美古朴、图案绚丽的彩陶破土而出,将一段距今5000年至7000年的灿烂史前文明画卷铺陈在世人面前,中国现代考古学也由此发轫。
走过百年历程,今天的考古愈发吸引着社会各界尤其是年轻人的目光,每有重大发现,即成网络热点,刷爆朋友圈。
2月27日,由山西省考古学会、山西晚报社共同举办的第三届山西考古新发现论坛在太原召开。“大同平城智家堡唐代墓地”荣膺2022年度“最受公众关注的山西考古新发现”。
据介绍,平城区智家堡唐代墓地,位于大同市城南智家堡村西北昌宁街与友谊南街交汇处,东望御河,北距唐代云州城(今大同古城)3.5公里,共清理唐代墓葬58座,出土陶、瓷、铜等各类随葬器物306件(套)。其中,58座唐墓中,最重要的是其中两座纪年墓,为研究大同唐代墓葬年代提供了确切依据,对了解唐代云州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丧葬习俗等提供了重要资料。
最重要的两座纪年墓,出土有“贞元十一年(795年)”和“元和五年(810年)”石墓志,为智家堡唐代墓地的考古断代提供了年代标尺,志盖上刻有十二生肖图案,为跪坐状或站立状的兽首人身,形象生动,细腻逼真。其中一座为夫妻合葬墓,是此次发掘中唯一的一座单室砖券墓,坐北朝南,由墓道、甬道、墓室、耳室组成,规格较高。墓室平面呈圆形,四隅设有精美的砖雕仿木结构,主要有立柱、大斗、泥道拱以及一斗三升斗拱,可为唐代地上木构建筑研究提供实物印证资料。
作为一名80后考古工作者和该项目负责人,市考古研究所副所长侯晓刚为考古人的情怀深深地感动,为大同发现的这一段墓葬感到激动。他坦言,从目前已发表的资料看,山西的唐代墓葬,以太原和长治两地最为集中,大同地区以前发现的较少。此次发掘的唐墓数量达58座之多,是大同地区考古发掘唐墓数量最多的一次,不仅墓葬形制多样,出土器物也十分丰富。两座纪年墓墓志记述内容丰富,史料价值较高,对确定墓主身份、了解当地地望提供了参考,对研究唐代地方职官、云州城里坊制度等具有重要意义。
侯晓刚是一名勤奋的考古学研究者,刚从省城回来,他和团队成员便投入到相关考古报告的整理之中。从撰写到完善,每一页考古报告,侯晓刚都要求做到精益求精。记者每次见到他,他的办公桌上总是堆满了考古学书籍和厚厚的笔记本。从中国现代考古百年历程,到大同考古走过的足迹;从中国第一代考古人李济、董作宾、梁思永的考古追寻,到如今依然坚守在大同考古一线的资深考古专家张志忠、李树云等的奉献精神,他都认真地学习、传承。
侯晓刚说,从仰韶文化、红山文化到良渚文化、龙山文化,从巩义双槐树、偃师二里头到安阳殷墟、广汉三星堆……中华文明的历史轴线不断被拉长,历史信度不断在增强,文明细节不断被丰富。我国几代考古工作者栉风沐雨、青灯黄卷,不同时期的重要文化遗存不断被发现和发掘。而这也成为大同考古人不断追求、永往直前努力探索的目标。
在侯晓刚看来,如果说仰韶文化、良渚文化、三星堆文化在中国考古界“出圈”,那么大同考古也从另一个视角展示了大同人文内涵和科研能力。云州区吉家庄乡吉家庄村新石器时代遗址虽然在此次评选中没有“入圈”,但该遗址所透露的历史细节却不容忽视。2021—2022年清理新石器时代至辽代的陶窑、灰坑、灰沟、房址、灶、柱洞、墓葬、帐篷等遗迹66个,出土各类遗物如陶、骨、石、蚌等百余件。龙山时期墓葬有两具人骨,其中一具的头骨上有一个规整的圆孔,圆孔周边有斜削痕迹,存在明显的骨组织愈合情况及其所具有的损伤形态和愈合形态特征,确认为是人工开颅手术的案例,根据穿孔处骨质改建情况来看,该个体在被施行开颅手术后可能存活了6个月左右或更长时间,这是华北地区首次发现的史前开颅手术,具有特殊的文化意义和较高的科研价值。
位于平城区永泰南路与开源街交汇处的北魏墓葬群成功发掘。2021年8月16日,中国新闻网最早推出《考古学家发现北魏时期最完整的“拥抱葬”》。之后,省内相关媒体以《死了都要爱!大同发现1500年前的“北魏拥抱”》为题的消息持续发酵。一场关于“相信爱情”的热议在网上展开。由侯晓刚和吉林大学教授张全超、厦门大学副教授张群、美国得克萨斯大学教授王谦等共同合作完成的这项研究成果,引发各地、各界人士对大同的关注。
在市考古研究所所长张志忠的带领下,侯晓刚和同事发现、发掘每一座北魏墓葬,都感到十分自豪。北魏太和元年贾宝墓,首次发现北魏木质武士俑、镇墓兽,让人们进一步认识到北魏平城时期民族融合、异地移民的丧葬制度。完整北魏漆木棺的发现让人们全面认识北魏木棺形制、制作工艺;墓室内精美壁画为人们认识北魏时期生活风貌提供了珍贵的图像资料;而漆器则为研究北方地区漆木器制作工艺提供了实物资料。大同古城发现北魏塔基遗址成为研究北魏时期雕塑艺术的珍贵实物资料。“平城区七里村北魏墓地”让人们看到了现代考古工作的转变,不在于追求发掘文物,而是追求遗迹背后的故事,运用科技考古手段复原古代生活,折射出每个考古人自己身上的使命。
以物论史,透物见人。记者发现,大同考古人几乎没有节假日,没有双休日,在无数个考古工地,他们用脚步丈量土地,用身影书写情怀。发掘、拍照、绘图、测算、研究、撰写报告……每一道工序都要做到精益求精。就拿侯晓刚来说,回家辅导孩子写作业的时候,他还在思考测算的数字是否准确。
侯晓刚说,历史和文明是一座城市的根之所系、脉之所维。正是大同考古,在为我们寻回那关乎历史遗产与文明根脉的一块块“拼图”。无声的历史文化遗存,正以生动鲜活的方式与公众进行跨时空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