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富宏

　　退休在家，我再次捧读了作家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读《人生》，想人生，总令我心灵震颤。在我的人生中，每每遭逢不如意的时候，我都要读一遍《人生》，至今为止，读了不下六七次了吧。小说发表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回想，那时我和高加林年龄相差无几，应该说是同龄人。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岁月易逝，人生难忘。如今想想自己的人生，更是无限感慨。

　　就小说《人生》的结局而言，高加林的命运是悲哀的，我还曾为他无限地惋惜，甚至在心里多少次地为他打抱不平。而且直到现在我的认识是，如果从那时到如今走过来，高加林绝对会振作起来，还会是一个不一样的高加林。如果用“浪子回头金不换”来判定他，那显然有失公允，或者评价有失浅薄。我常常是以保尔·柯察金的“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段名言来想象和肯定高加林，我相信高加林一定应该也是这样的。

　　说来，我和高加林是有着类似经历的。高中毕业也没有考入大学，在一家乡镇企业受了几年苦之后，不甘命运的搁浅，靠着自学终于也考进了县广播站当上了记者。其间也经历了一段爱情的纠葛。那是1984年吧，正是小说《人生》和电影《人生》最轰动的时候，我也被同事们戏称为高加林。可是，我并没有成为他。现在我常常想，不是我们的追求有什么错，而是命运让我们跌了跟头。不能说《人生》励志了我的人生，但《人生》肯定是警示了我的人生。

　　时光如梭，转眼从青年走到了老年。回顾过往的岁月，我还不能为自己做人生的总结，只能是进行一下小结。我的体会是，《人生》启迪了我的人生，我比高加林幸运多了。他的命运让我反思，人不能不志存高远，但追求和理想不能放得太高太远。道德和良知是做人的根本，人生是个做事的过程，有所向往，脚踏实地是作为之道。刻骨的情感是人生最应珍惜的温暖和幸福。我现在想，人生要有榜样。或励志，或警示，都要有所参照。但就我而言，高加林是我的一面镜子。

　　我读《人生》，更多的是为了思考人生。人生的初期都是懵懵懂懂的，我是以高加林的人生引以为戒的，我信奉人生要靠自己，要始终鼓舞自己做一个坚强的人。当然人生是要受到社会和生活所左右的，不少过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何在这诸多的左右中和不确定中胜出，做好自己，走好自己的路，这是人生的重要课题。人生要有主见，要有信念。首先是端正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选择坚定的信仰，然后去表现自己。我还是拿自己作为例子。我在广播电视台当记者，兢兢业业、辛勤耕耘，采写的报道曾在全县引起关注和反响，在中央、省、市各级媒体发表了多篇稿件，并多次获得好新闻、好节目、模范通讯员、优秀记者的奖励和称号，从而也成为了小城里的“名记”。有句老话讲，是金子总要发光。当然我不是说自己就是一块金子，我只是努力地想让自己发出光来。有这样一个典故：一把锥子放进布袋里，不管它在布袋里受到了怎样的埋没和挼搓，一有机会，它就会刺破布袋露出它的尖子来。人必须把自己修炼成一把锥子。那时候我就常常想，我相信高加林是一把锥子，但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却出现了偏差，直接决定了他后来的命运轨迹。可我不相信高加林不会去改变自己。对于一个积极进取的人来说，道德和良心即使一时迷失，但最终是要回归的。

　　人生总是人生中沉重的话题，没有哪一个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想我的人生，无疑是受到了路遥小说《人生》的影响。读书是最能滋养人生的，我读着《人生》，自励人生，鞭策人生，矫正人生，行走人生。有一种不甘人生的信念始终点燃着我，我把记取《人生》的教训作为我人生的动力。记得那时我还多次地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第二次握手》，保尔的形象，苏冠兰等科学家的形象，无不成为我的精神崇拜和向往。他们的事业、爱情、理想、情操、追求、进取，潜移默化地感动着我。《人生》让我焦灼、困惑、同情、期待，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第二次握手》让我振奋、振作、进取、拼搏。回想我自己的人生，不能说是什么成功人士，但我一直和平庸作斗争，默默地平凡着，这一点或可聊以自慰吧。

　　我现在想，人生切不可沾沾自喜，更不能骄傲自满，绝不应见利忘义。当然，恰到好处的人生是没有的。人生需要深思熟虑，可又有谁能够做到呢？季羡林先生曾经说过：“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不完满才是人生。”但我认为，人，如果能够秉持积极向上，相信人生总是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读《人生》，我最喜欢扉页上柳青的那段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读到最后，我还喜欢小说结尾最后一章下面特别标注的四个字 ：并非结局。

　　是啊，年过花甲，再读《人生》，我的感受依然非常激动。我认为，人生是一个不断更新的过程，追求需要积极的精神支撑。如果说结局是什么，那也只能等盖棺论定。活着，就必须坚强，人生的希望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