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1号线
红蓝相间辽远的道路为我铺展。 长风引路
驱赶十里河水,驱赶一坡羊群,
驱赶满山的石头
沿着月华池的城池,
大单巴的钟楼,箭楼的墩台
慢慢飘成云朵。
此刻,你已无须辨认世间方向
放眼长城之外,山色隐隐。
而我这草木,这葵花,
已散落成人间星辰
一株向日葵就是一点灯火,
一撮黄土,一芥草木
亮在宛转的山路里,
落在有牛羊粪味的土埂上
打湿在无名的小河中,
方才是有根的人间——
在塞北以北,在左云之左
边墙高粱红
一穗昂首的高粱,
比秋风更雄壮
一道边墙穿云而来,
像一条巨龙俯江啜饮
红红的高粱,
此时更像边塞上流淌的江河
红浪翻滚,
是塞上儿女胸怀里淌出的热与豪放
晴空下,不要谈往事,
也不要讲沧桑 只说土墙的黄,
高粱的红,
怎样将故乡的苍野 画亮又画长,
画远又画近
去镇宏堡,赴一场油菜花宴
山岭微醉,清风扶摇。
一群草请另一群草去赴宴
黄黄的小花正招徕蜜蜂,
也在我心里招惹一条流淌的小河
打边墙经过,打烽台经过,
打三间红瓦木门的小屋前经过
牧羊人一杆羊鞭,
甩开边塞的长风
吹来的辽阔,
让每一个来客像这里的草
一样敞怀,纳水,纳山,
也纳黄土的厚重
一波一波黄浪向我涌来,
盛宴未开
我已跌醉泥土怀里,
淡淡香气恍从故乡而来
与摩天岭对望
久久地, 我想我已映入它的眼眸
连绵的白云,是他眼波里的柔情
隐匿于山歌里的摩天岭,
从未像
身披铠甲的冷将军。
岭下的圪针
憨厚温和,被扎的感觉
一如对故乡的追忆,痒唆唆地疼
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何必叫“摩天”
又何曾摩天?
五路山宛转的山路
揪扯着凌风的铠甲,每一次
出征似的盘旋,
都烙下泥土的痕迹
我终未望到摩天岭的尽头,就如
我怎也绕不出五路山一颗青石头
怀里的那簇炊烟
李二口长城
起伏的山势里,
藏有一个王朝的跌宕,
或一个士卒忐忑的一生 尘沙沉沉。
塞上的每一粒土都有豪旷的往事
土长城的蜿蜒里,
盘旋着塞北人家的烟火 往昔。
今夕。断肠人已断然离去
戍边者已戍成站立的土
李二口,给四面八方涌来的沧桑,
一个出口 坡坡上,
一群羊正无声地咀嚼着——
草茎一样坚挺又柔韧的北方
过云冈堡
此时,天空像一面用历史的和平章节
打磨过的明镜,铺开一片静好 云峰
连绵成古城墙延展的倒影
瞧,那朵云慈眉善目,
多像露天大佛脸上微漾的笑容
那些细碎的云絮,
是低软又神秘的梵语
一遍遍复制空无的白。
沧桑空了,红尘空了
一面土墙是刚打开的经文,
不等诵出
你就恍然化成流云,轻轻地,白了
守口堡
杏花已开过。
守口堡此时更像一个向土地
交出全部热情的庄户人。
正在晾晒经年的故事
晾晒泥土一样老实巴交的日子
沟沟走过还是沟沟。
北风不善言辞,把草和春天
都讲硬了。
土圪墩把沧桑交给放羊人,
怀里的柔软
交给羊群。是土圪墩,是羊群,
还是放羊老汉?
一不小心,流成堡口的杏花朵朵
(本文荣获“中华魂”长城主题征文诗歌类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