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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起来,才会有风

蔺丽燕

  参加第一个马拉松之前,还不知道自己有长跑的潜力。

  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是一个小胖墩儿,因为身上肉多,行动自然是有点笨拙,奔跑就更不必说。读小学的时候,每次我都是那个60米短跑的倒数第几名,至于100米、400米,更是望而生畏。大概因为在跑步比赛上屡屡受挫,后来的很多年里,“体育”以及体育课,都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初中是在一所乡村中学就读的。这所乡村中学有一个传统的保留项目,每年12月下旬,都会举行一次全校学生的越野赛。到现在我都记得,时间一进入12月,晨跑都会比平时多出好几圈。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晚,很多时候,天上的星星还一闪一闪的,我们就已经在班门口排好队,准备到操场跑步去了。操场是土操场,一跑起来,便是尘土飞扬。黑咕隆咚,虽说看不见,但是尘土的味道,却是那般叫人醒脑。

  日子不动声色地向前溜去。学校400米的土操场,我们奔跑得没有了新意,便申请到学校院墙外进行越野赛前夕训练跑。院墙外,是一片果园。听说这园子里有苹果树、梨树、桃树、杏树、李子树。且梨树中还有鸭梨、苹果梨、香蕉梨之分。不过,寒冬腊月,这些果树,都在酣睡中酝酿着春天的美梦。唯有我们,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清醒得不像话。

  我们沿着果园的土墙跑,一圈,两圈,三圈,四圈……跑到很多同学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体育委员才慢悠悠地说一句“齐步走”。

  经过两三个星期这样超负荷的跑步训练,越野赛也就开始了。

  越野赛通常是在下午举行。当天中午,我们饭吃得很少,午觉也不睡了,就在宿舍里漫天漫地地聊天,兴奋地、难掩激动地等待着下午的越野赛。

  枪声一响,我们从学校门口出发,经过乡政府,一路向西,一直要跑到一个大坡之上,领到一张凭据,再顺着原路返回到起点。那一路到底有多长,不知道,只记得第一次跑完越野赛,我沿着操场边走边哭了很久,说不清楚是难受还是委屈。第二次参加越野赛,倒是没有哭,但是跑完后觉着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第三次的越野赛,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拿到了女子组第六名的成绩。这一次,哭变成了笑。

  从上高中开始,之后的好几年,除了日常跑操,便再没有额外的跑步运动。

  大学毕业前夕,和同学小夏相伴而行。每天早晨或者是晚上,我们都会在师大的操场上跑几圈。不为瘦身健美,只为缓解心焦。毕业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这是横亘在我们面前暂时最难逾越的大山。一边在努力备考,一边在用心实践。压力,因为跑步而显得不再那么沉重。与小夏一起跑步的日子里,她给我唱过歌,讲过恐怖故事,聊过很多很多的八卦……这一切的一切,如今想来,竟是这般想念!

  毕业如风,吹散了我们。小夏回到了家乡,我在一所乡村学校开启教师职业生涯。琐碎、忙碌的工作,让跑步成为了一个遥远得仿佛已被遗忘很久的过往。因为长久伏案,很快,所谓的职业病不请自来,颈椎病、肩周炎尤其严重,有时突然发作,痛得好像锥刺。

  去做体检,医生单独致电,要求本人去取体检报告。心中惶恐加剧,惴惴不安。挂专家号就诊,大夫说:“好人也得坐出毛病来,好好锻炼,你还年轻。”闻此,心中的石块落地,也开始反省:有时间说没用的话,做没用的事,生没用的气,为什么就没有时间好好锻炼身体?

  决意重拾跑步,强身健体,做一个健康的人,过健康的生活。

  一公里,两公里,三公里,五公里。跑步很累,但是累过之后的那种松弛的状态,真是无法言说的舒适和惬意。晨起跑,黄昏跑,夜晚跑。马路上跑,公园里跑,健康步道上跑。周末跑,工作日也跑。春天跑,冬天也跑。晴天跑,雨天也跑。跑步,渐渐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跑步,强健了我的身体,明亮了我的眼睛,磨炼了我的意志,清醒了我的思绪。

  写至此,想起了一本书——《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该书是村上春树在2009年发表的随笔集,记录了村上春树从1982年左右因为身体健康原因开始跑步,25年跑步生涯的跑步记录。书中的一些“金句”,今天读来,依然具有启发意义:

  “痛苦无法避免,而磨难可以选择。”

  “你如果是为了一个目标去做这个事情,那你一定坚持不住,请打从心底的喜爱上它,喜爱上那个不断突破的自己。”

  “当你跑一场铁人三项,你会碰到很多的小碰撞,但是,请相信,只要你跑完了,所有的碰撞都不会成为你的记忆,你只会记得跑完突破自己的那种自豪。”

  “不想跑步,所以更要去跑步。”

  “我超越了昨天的自己,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儿,也很重要。在长跑中,如果说有什么必须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过去的自己。”

  跑步的价值,只有一直坚持跑步的人知道;跑步的意义,只有一直坚持跑步的人明白;跑步带来的种种改变,只有一直坚持跑步的人心知肚明。

  当我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伍,一路向前,开始半马的时候,我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当我以两小时零九分的成绩如期完成半马,领到奖牌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挑战了自己,更超越了自己。当年那个对体育常常恐惧,对跑步不感兴趣的女生,已经成为过去。这一刻,奔跑在时光隧道上的这个人,她的人生,才刚刚启程。

  原来,只有你跑起来,才会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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