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的课间十分钟,是由一口铁钟来宣告的。“当当当”,钟声又脆又亮,敲得人心里又甜又痒。当老师夹着课本一离开,教室里“哇呜”一声,大家蜂拥而出,静寂的校园顿时热闹起来。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我们自由自在地活动自己的肢体,把童音的分贝飙到极限,身心像解了绳儿,无限轻松,无限自由。
上完厕所还有七八分钟时间。我们很快三五组合,进入游戏。男生们扳起自己一条腿,单脚蹦着冲上去“凿拐”;女生玩“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跳皮筋、踢毽子像跳舞;打陀螺、抓石子儿要技巧;“老狼老狼几点了”要头脑灵活;“雉鸡翎,扛大刀”要拼力气……
“雉鸡翎,扛大刀,你的兵马让俺挑,挑谁哩?挑三宝!”三宝闻声“唰”地窜出行列,昂头闭眼秒变“异形”,赴汤蹈火般冲过去,奋力一撞,冲决了对方紧拉的手,赢喽!她骄傲地带回一个“俘虏”。第二轮该我们叫阵,挑谁呀?挑珍珍!对面的珍珍也不含糊,报仇雪恨似的,脖颈拧向一边,斜着肩头冲过来,小钢炮般的架势,冲击得我们一片凌乱。一员大将被她带走,平局了。第三局对方叫阵,挑的是我!我拼出吃奶的劲儿窜将出去,想破釜沉舟挽回损失……谁料冲到半途,“当当当”急行军般的钟声响起,我只有顺势刹车转向,随着伙伴潮水般涌进教室。
女生最喜欢玩的是踢毽子、跳大绳儿。我们班身体最灵活的敏敏,踢毽子赛如跳芭蕾,不仅身形优美,还能踢出很多花样儿。她嘴里哼着“里和,外拐,漂洋,过海”,八个字出口的同时,正踢、反踢、打跳等花样次第上演,脚尖儿、脚背、脚跟儿、脚心轮番出击,毽花飞舞。
如果说踢毽子是独舞,跳大绳儿就是集体舞。两人各执一端抡绳儿,其余人,一边一个,次第跑进倏忽起落的绳儿影里。人陆续增多,花儿一样簇在一堆儿,但抡绳节奏不乱,脚下步调一致——单脚,双脚,翻花儿,双摇。大家在一道绳的加持下,身体起跳、小辫儿乱飞,热烈而蓬勃。
游戏中,打陀螺是最闲逸的一种。男生们会选一处僻静角落,拿出陀螺和鞭子。鞭绳绕着陀螺一道道缠上去,放置于地,倏然扯开,陀螺开始飞速旋转。看陀螺渐渐转得慢了,适时甩上一鞭,一道劲风划破空气,陀螺又开始“滴溜溜”迅跑。
打陀螺的男生,在一旁将军般观望着,伺机补上一两鞭,特威武,特帅气。有几回,我央求同班的老会儿让我抽一把,他答应了。我接过抽陀螺的鞭子,运了运气,一鞭抽去,“啪”的一记脆响,陀螺加速,顿时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快感。
光阴倏忽,转眼三十年。当我站在时光这头望向那头,游戏的课间,依旧给我热烈的触动。是啊,孩童的世界,本就应该有那种热气腾腾、全身心参与。那是天性的舒展,彻底的放飞,也是长长人生中的缤纷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