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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地站一会儿

米丽宏

  站着,这个姿态,有一种意趣,半收,半放。“放”的那一半在高处,可以穿越云朵飞扬,可以如老僧禅定,也可以做一枚花骨朵临风膨胀。

  风中,啪,骨朵爆开,灼灼在春光里。站着的魅力,也许就是这临风的爆开。

  贾平凹窗前,栽不活南方的梅花,就栽了北方的垂柳,“晓起推窗,如见仙人曳裙侍立;月升中天,又似仙人临镜梳发。”如若梅能栽活,贾平凹定会栽一树梅的,文人爱梅。梅枝乩斜,风骨却是站着的,在诗词里从来都是暗香浮动;梅不来,便植柳,赏的是它的亭亭。亭亭如仙,站着的姿韵动人。

  一个夏日黄昏,我下班行走在深巷里,墙那边的院落里,忽然徐徐送出一曲笛箫鼓板,“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抑扬的吟唱,清妍婉媚,可不是杜丽娘么?我停下来,站在那里一心一意地听完,西斜的夕照,涂满我的前额;若有若无的凉风,吹拂耳边的头发。那一刻忘我啊,惜乎那么迅疾地就结束了。不知那才子佳人的幽怨唱和,院里人家可曾沉醉动情。

  周末的午后,喜欢从家务里逃出来,捧一杯茶,在窗前,看看节令,发发呆。有天下雪,我忽然想,郑板桥写他的雪:“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应当也是这样站着,指点着,一瓣,一瓣,层层不穷地喜悦着的。若坐着,便断然没有那种如数珍宝的兴致。

  我觉得肯定是这样的,就如同我的院落里,冬季的白和其他三季的黄绿轮转,鹅黄,淡绿,翠绿,乌青,青紫斑驳,金光灿灿,我是站着一一点数过来的。自然的浓烈丰富,将生活留给我的疲惫落寞、情绪起伏,一一冲淡并且替换。四季里,我常那么安静地站着,把自己融入多色调的自然里面。

  诗人顾城有首《门前》,写到了站着:“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片刻凝滞似的“站着”,许是用了若干痴痴的向往、跌跌撞撞的奔跑换来的;那样站着的一刻,我们都曾有过。只是之前、之后的故事演绎,谁知道呢。那“站着”的恬美,不论时间长短,都是当事人自己创作的一幅最美的画面,日后,是不是常挂在心之一壁,将自己放回从前,站着,站那么一小会儿呢。

  站着,引颈远眺,是因为内心对世界隐隐的企望。其实,我们也不妨面向内心跟自己说说体己话——可自我肯定,也可自我怀疑。看着自己的心,它挣脱了日常生活的框框,闲散地走出去,手舞足蹈,轻舞飞扬。再忙再累,心可不能拧得太紧了呀,我们需要偶尔的这种闲散,给心,放一个片刻的小假。

  外部生活,也许无法超拔,但并不妨碍我们将心放远:脱离开小窝、单位、身边的恩怨情仇,在站着的那一时刻,让灵魂绝尘而去。不能登上雪山,但可以仰望雪山;不能到达某种高度,但可以崇拜高度;不能去向更多的远方,但可以在心里装一个远方。

  站着,让更多的事物涌进心灵,花草树木,屋舍小径,湖光山色,冰川雪峰,山中林吼,大海涛声……它们,都是一种语言,请站着的灵魂侧耳倾听。站着,望着,听着,那一刻,你移开了自己,忘记了小我,接纳了世界。世界那么大,让心灵走出门去,走得远些,再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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