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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厚度

史涌涛

  冬日的阳光下,我站在城墙之巅,感觉整个人的身心都融入到大同天空澄澈而通透的蓝幕中,呼吸清冽畅快,视野明朗爽净,看得到眼前古城内里坊俨然的文韵沛然,望得到远处御东海阔天空的发展气象,心中总会升腾起一种特别的自豪与幸福感。这是2024年岁末的一天,每到辞旧迎新的时刻,像是一种属于自己的仪式感,我都会登上大同城墙,凝望这座始终热爱的城市,为逝去的一年而感怀,为新来的一年而祈愿。

  此刻,我看到的景象与昨天并没有大的不同,但我知道,就在时光从不停歇的打磨中,我们的城市与我们的生活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深刻的改变。假如眼睛的记忆有延时摄影的效果,我会“看到”御东原本空旷的土地神奇地拔节生长出座座现代的高楼,蔚为壮观,古城的街市亦悄然蜕变,更显典雅流芳,日益市井繁华。

  当时间如细沙般从指缝间悄然流走,在不断叠加中,回首时让人骤然感受到时间的厚度。此刻,当2025年到来,我惊觉二十一世纪竟已要过去四分之一,而迎接新世纪到来时满怀欣喜与希冀的心情还恍如昨日。面对时间的力量,纵有万般无奈不舍,终究时光不负梦想,而在岁末时参加的几项文化活动,让我一再感受到“时间的厚度”这个词汇的重量。贾樟柯导演的新片《风流一代》用22年的时间拍摄,他将故事的主线及取景地再度放在大同,通过时间的流动,让人深感大同的变化和人在时光流逝中的命运流转。当他和影片团队回到这座有力量的城市,他深有感触地谈到“时间的暴力”,我们看到演员容颜的改变时,亦格外感慨共鸣,而通过影片看到大同城市气质的脱胎换骨,更让人感怀不已。我还聆听了摄影家刘玉军“影像的力量”沙龙和刘晋川“致敬一座城”讲座,摄影家用镜头记录着城市波澜壮阔的进阶史,一幅幅珍贵的图片把碎片记忆镌刻成历史画卷,让人回望大同人为古城复兴做出的努力和牺牲。当照片中古城曾经破陋不堪的面貌与如今恢弘壮美的景象两相对照,我感受到的是“时间的魔力”,感叹当一座城的人怀着同一个梦想坚定前行,会迸发出怎样的力量!

  站在2024岁尾回望,不由得将思绪拉到更远。回想当新千年到来,那时的大同,正如贾樟柯影片《任逍遥》中所展现,充满着面向未来的迷惘与困顿,煤炭市场的起伏动荡和外界经济环境的变化,让大同在“资源性陷阱”的困局中步履维艰,在“盛”与“衰”之间疾速转换,经济社会发展呈现出令人难过的“亚健康”状况。此后的八年,在长期的阵痛中,在“调产”“壮士断腕”“重振雄风”等发展口号中,大同一直在进行着自我反省与艰辛探索。当2008年到来,举国沉浸在迎接北京奥运会的喜悦中,“同一个世界 同一个梦想”的口号深入人心,而在大同,正开启一场风云激荡的名城复兴运动,在“同一个大同世界,同一个复兴梦想”的精神召唤下,大同欣然而决然地进行着城市风貌焕新和精神再造,习惯于城市面貌经年不变、发展步履四平八稳的我们,突然被一种充满新鲜、锐气的氛围所包裹、所冲击,每个人都如春风拂面,城市风貌每一天都在刷新变化,高贵典雅的千年历史文脉被挖掘展现,一种让人感佩的大同精神被唤醒激发,当八年后的2016年初冬,举城欢欣迎接城墙全面合龙的时刻,我看到无数人热泪飞溅,那是梦想照进现实,那是我们在今天写下历史!

  此刻,蓦然回首,时间又以从不停歇的脚步走过八年。我想,如果把新世纪大同的头一个八年称之为“谋变”,第二个八年称之为“巨变”,那么第三个八年可称之为“潜变”。大同有凤凰城的传说,当凤凰集香木焚身迎来脱胎换骨的涅槃,在骨骼的重塑之后,血脉的生长、精气的复苏或许更需要时间。亦有时势使然,当迎来奔涌浩荡的巨变之后,如涓流细淌般的潜变亦可让人欣慰,我们看到,古城保护与修复的进程持续推进,历史文脉更加清晰,文化气息愈发浓厚,人声鼎沸、四季火热的文旅场景已是常态,城市的生态环境不断改善,“大同蓝”“大同绿”“大同清”成为生活标配,内心的幸福感由衷而深切。我想,这就是“时间的魅力”。

  回首2024年,有许多值得铭刻的记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无疑是“黑悟空”的横空出世,让山西让大同为世界所聚焦所赞叹。而这,正展现出时间的厚度之魅,众多在漫长岁月寂寞乡野中少人问津的旷世古建杰作,在岁月时光的积淀中,终究掩不住耀世的光芒,因一种特别的契机,成为万众追捧的经典。在大同,当文旅热度持续走高,古城内外游人如潮,每个大同人在为之欣喜自豪之余,都格外深切地感怀,这样的爆火,绝非突如其来,不仅源自厚重历史文脉的积淀,更有近年来每一位大同人默默的耕耘、悉心的守护和梦想的坚持。我们由衷相信,因时间的厚度,这仅仅是开始,未来更为可期。

  阳光朗照古城,城墙笼罩暖晖,我抚摩着手感温润的城砖,真切感受到一种时间的魔力。无数次登临城墙,每一次看到触到时似乎并无变化,但确实有某种神奇的东西被悄然沁润进城砖墙体,形成时间的包浆,构成岁月的密码,色泽日渐沉厚,仰望益显庄严,一段全新的历史正在无言的城垣中沉积,留待后世解读。而我们既是历史的见证者,亦是历史的创造者。

  在我心里,把即将到来的2025视作一个新的时间节点。我们即将走过世纪的四分之一,我们即将开启大同之变的第四个八年,而我祈愿所热爱的大同新篇章题旨为“蝶变”,漫长的蛰伏已经过去,愿大同沐风展翅,翩然起舞,越飞越高。我相信,无论时间如何流转,永不会改变的是变化本身,让我们以欣然的心态去迎接变化,以积极的姿态去创造变化,我们的城市和生活亦会不负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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