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院子,方方正正,青砖铺就,平整而坚实。靠墙处,一棵石榴树亭亭玉立,枝叶繁茂,每逢五月,石榴花便开得如火如荼。树下,几盆月季花竞相绽放,娇艳欲滴。在我的印象中,这个温馨的小院,每日都是在父亲那把竹枝扫帚的挥动下,缓缓苏醒过来。
父亲是个早起的人。天还黑着,他就窸窸窣窣地穿衣下床。很快,院子里就会传出沙沙的声响,那是扫帚与青砖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院子清扫完毕,父亲便转向他的另一片小天地——花木间。那几盆月季,是他心中的宝贝,浇水、施肥、剪枝,每一项工作他都亲力亲为,一丝不苟。只见他左手轻轻托起花茎,右手握着的剪刀轻轻一合,“咔嚓”一声,多余的枝叶便整齐地落下,切口平整得宛如自然天成。偶尔,他会将剪下的花枝插入清水瓶中,置于堂屋的桌上,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与雅致。
而母亲的身影,则总是忙碌在厨房那方小小的天地里。那间朝北的小屋,冬冷夏热,而无论环境如何,母亲从不抱怨。她的围裙上,时常沾着面粉或酱油渍,见证着她日复一日的操劳和付出。有时,她揉面做馒头,面团在她手下发出“噗噗”的声响;有时,她洗菜切菜,“笃笃笃”的声音快速而有序;有时,她慢火熬粥,米粒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这些声音,交织成我童年记忆中最温馨的背景音乐,伴随着我成长。
这些记忆里的画面,如今想来都带着温度。父亲扫院子时扬起的细尘,在晨光里闪着微光;母亲掀开锅盖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含笑的眼睛。他们从不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日复一日地劳作,像院子里的石榴树一样,该开花时开花,该结果时结果,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着。
真正的劳动之美,或许就藏在这些平凡的晨光里——在扫帚划过青砖的声响中,在面团发酵的细微变化间。这种美,不仅仅教会了我们谋生的本领,更是一种面对生活的态度:认真、踏实、满怀敬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