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版: 04版 上一版  下一版

曹乃谦:旧忆与随想

许玮

  夏日的一天午后,我和平城区的几位文友相约,拜访了作家曹乃谦老师。

  好多年没有见曹老师了,去之前,我从书柜里取出他的书,看看哪本还没有签名题字,准备去的时候带上,请他给我补签,但翻看后发现,每一本都签过了,都是用毛笔书写,且都盖了章。墨香凝于扉页,静静端详,不禁忆及最初见他的情景。旧日年轮,恍如昨天。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些难忘的记忆,与曹老师相识,至今令我难忘,而他的作品在我心头掀起的波澜,多年后仍在翻涌,尤其是他最为读者熟知的长篇小说《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我不止一次捧读,也不止一次被打动,尽管我始终认为这部长篇是一系列短篇的集成,但丝毫不影响对它的喜爱。

  跟曹老师相识以来,我陆陆续续拜访过他几次,都是在他的旧居,而他迁入新居后,还是第一次去,距离初次见他过去将近二十年了。那时,他名气正盛,国内外的好多家出版社相继跟他约稿、为他出书,省市报刊经常采访他。有一回,我去他家,中途又来了几位拜访者,曹老师很高兴,留我们吃午饭。午饭吃的是炸油糕、调凉菜,见菜里有“斋斋苗”,我便很自然地想到了他的那篇名为《斋斋苗儿》的短篇小说。

  这情景似乎就在昨日,但分明已经过去了多年。

  曹老师喜欢安静,不便贸然打扰,所以登门前,好友李文亮兄已经和他联系过了。我略带忐忑,毕竟有些年没见了,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谁知,曹老师一见我,便欣喜地说,“哎呀小许,好多年没见你了。”我也很开心地说,“好多年没见您了,曹老师。”我们握了手,彼此感慨,时间匆促。他的新居,书香弥漫,葫芦丝、马头琴、小提琴、热瓦普挂在墙上,笔墨呈于案头,还有一架钢琴,于无声处享受着时光的静抚。

  从曹老师家的窗户远眺,可见文瀛湖天光水色,于他的身心修养是有益的。这些年,曹老师没有太多新作品发表,多半是因身体原因。塞北苍茫的土地上,有等着他用笔唤醒的往昔岁月,而那些已经出版了的、在读者中引起过热烈反响的小说和散文,无不是他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深情描摹和热爱。

  来拜访曹老师,恰逢他的长篇小说《换梅》出版——“换梅”是他养母的名字。曹老师很高兴,聊写作、聊故土、聊亲情,猫咪在他腿间撒娇亲昵,而我们关切地询问他的健康。人都一样,到了暮年,身体的各种毛病就出来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因为衰老恰是时间的无情,而所有人都会领受这样的无情。不过,曹老师思维敏捷,总是笑嘻嘻的,聊到高兴时,爽朗一笑,老伴儿说他是天生的乐天派。或许,他并非生来就是乐天派,素养和心态都是生活的历练。

  我想起了2016年夏天拜访曹老师的情景。

  那年6月,我们南郊区文联创办了文学双月刊《七峰山》,给喜欢写作的本土作者搭建了一个展示作品的平台。刊物创刊后,我萌生了一个想法,约请几位知名作家,给我们的刊物分别写几句贺词,一则为鼓励作者,再则是想借此提升刊物知名度。我首先想到的便是曹老师。

  那会儿,我已经用上了微信,但曹老师好像还没有,于是我便以短信的方式向他表达了心愿。我相信他不会拒绝一个喜欢写作的人请他为一本新创的刊物题词,果然,曹老师回复了我的短信,且欣然应允,让我择日去他家面谈。

  正值盛夏,午后的烈日使人汗流浃背。我到了曹老师所住的小区,却忘了他家的单元号,在楼下徘徊寻思了好一会儿,才凭印象记了起来,但已超出了约定的时间,不免自责。就在来他家的前几日,我在《大同晚报》发表了一篇短文,是关于他的印象记,来时,我带了一份报纸,请他过目。

  曹老师老伴儿开了门,而他坐在沙发上等我。他穿一件海军背心,满脸笑意,说,“正等你呢。”一句话,让我生出些迟到的抱歉感。我把报纸递给他,他高兴地看了看,然后放到一边,跟我说起了给刊物写贺词的事。他询问我刊物的定位和风格,我一一作答。他说,“能办一份刊物,挺好,基层有不少爱好写作的同志,应该有个平台展示他们的创作成果。”我点点头,说,“来请您写几句祝贺的话,也是对大家的鼓励。”曹老师笑了笑,说,“不久前,我刚给《应县文艺》创刊十周年题了词,你知道,应县是我的老家,理所当然嘛。你们刊物请我题词,我想了想,要表达的心意是一样的,就不另写新词了,用给《应县文艺》的就好。”说着,引我走到书桌前,让我看给《应县文艺》的题词。

  原来,是清代诗人袁枚的诗作,抄写在宣纸上: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首诗我是熟悉的,一读便感到亲切,而曹老师的书法,潇洒飘逸、疏密有致,颇有几分启功先生的风格。他说,“基层的文学刊物,就像苔花,尽管开得小,但也应有牡丹的气魄和风采,就用这个吧。”我说,“好,曹老师,就用这个,谢谢您。”说着,我把宣纸铺展好,用手机拍了照,请他写贺词的事,算妥了。

  随后,我拿出随身带来的他的一本书,请他题字。他坐到桌前,很认真地用毛笔书写,然后盖了印章。就在他盖章时,我悄悄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定格了那个午后的难忘瞬间。签了名、盖了章,曹老师问我,“我的书都送过你了吗?”我说,“基本有了,感谢您。”他淡淡一笑,说,“那行,以后出了新书再说。”

  到曹老师家求写贺词不久,我就请美编设计了大样,所配的他的照片,经常能在报刊上见到:他穿一件砖灰色衬衫,手握长箫,不是在吹奏,而是凝神关注着什么。拍摄他的人,抓住了他凝神时的专注,定格了颇有意境的一瞬。曹老师想必很喜欢这张照片,故而他的好几本书里都用过。原来,一个人专注的时候,是那么的心无旁骛、气定神闲。

  没几天,刊物印了出来,我第一时间给曹老师送到家里,再次表达了谢意。那之后,便再没有打扰过他,偶尔短信来往,也仅是问候他身体健康什么的。之后的几期《七峰山》,我又约请了别的作家题写贺词,跟印有曹老师贺词的那期一样,都反响不错。然而,有一件小事,我一直存于心里,虽已过去多年,但始终无法释怀。就是在请曹老师为《七峰山》写贺词那次。从单位出发到他家时,我随身带了两张宣纸,想请曹老师给我写几个字,等他在书上题字盖章后,我便说出了这个心愿,谁知,他当即拒绝了我,说“下次吧”,而且语气有些生硬,脸也板了起来。事后我才知道,那时,很多人冲着曹老师的名气,纷纷登门请他题词写字,而有的人转手就把那字卖了。当我知道这些后,便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惭愧。我把这件事说与文亮兄,他说,“曹老师应该不会怪你,只是你年轻嘛,有点欠考虑。”这么多年过去了,曹老师或许早忘了这事,但我记着,每每忆起,总笑自己,就像文亮兄说的那样,年轻欠考虑。

  曹老师给书房取名“槐花书屋”,塞北的广袤乡土,养育着他身为作家的心灵,从青春的锐气,到暮年的沉淀,时间警示我们面对生活时切忌表演,而曹老师的笔下没有表演,只有真实和真情。他在一篇篇小说里塑造的那些角色,有的着实卑微渺小,但都是他熟悉的,也是他挚爱的,岁月压弯了他们的脊背,而他用笔为他们撑起了头顶的希望。

  曹老师一定会提笔书写新作的,他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标题导航
~~~许玮
~~~——话剧《面皮》观后札记
~~~李文臣
~~~李文芳
~~~
~~~胡日英
~~~郭继生
~~~高旭东
   第01版:要闻
   第02版:要闻
   第03版:要闻
   第04版:云冈副刊
曹乃谦:旧忆与随想
一碗擀面皮里的时代年轮
落笔为安,心随墨舞
护城河边
蜂恋花(水彩画)
紫花地丁
夏风
赵力之大抓大同工业的点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