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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地和小巷

  乡下孩子,从小就对庄稼地和小巷有一种亲近。

  我十来岁的时候,试着自个儿从广灵县城往西刘疃村的二姨家走亲戚。西刘疃村离县城八里地——老百姓嘴里的八里地,实际上总有五六公里。县城不大,十几分钟就走到了田野上。路是砂土路,两边的车辙碾得平实,不硌脚板。走过旅途的一多半,南汇村和西刘疃村之间,当伴随我的水神堂流泉,斗然从两米深的防渗渠底被提升到凌空三四米的高灌渠时,我刚好转身,拐进一大片庄稼地,抄一条西北斜向东南的近道,如果从空中俯瞰,恰是一个长方形的对角线。近道只有一尺来宽,被踩踏得很坚实、很光溜,套句如今的广告语,都能觉察到“一丝丝滑”了。暮春初夏时分,地里的青苗不及小腿,我独自小心地走着,虽然脚板小,心思天马行空的话也容易踩到青苗上。秋天时,玉米已没过我的头顶,谷子靠近肩膀,黍子到了半腰,我在庄稼地里时隐时规,带着快要到家的急切。大道边的庄稼地里都有这种小道,这是所有的庄稼人不约而同、默契配合的成果,他们在自家的田地中留下一垄小径,最终连成长路,为下地劳作和过路人提供了方便。每次走这种小道,我都充满了轻快的感觉,身子轻了,心也轻了,轻得都要飞起来。

  不抄近道的话,可以走田地东头正南正北的直行大道。大道仍然是砂土路,能并行两辆大马车,路两边栽着一尺多粗的“通天杨”,夏秋两季总遮下阴凉。西刘疃村东北头起有个果园子,长长的夯土墙一直伸到村口人家的院外,果树的枝条从墙头探出来,盛夏时一片浓绿。夯土墙外的那一段路不平展,被牛蹄子、羊蹄子刨得坑坑洼洼,我走得费劲,大概也是天近中午,肚子饿了。

  现在那些“通天杨”仍有不少,主干需双臂合抱。庄稼地里的近道却消失了,人们出行都有交通工具,再也不在乎那几步道儿。

  农村的巷子总是曲曲弯弯,在土墙的尽头隐隐露出一角门楼,很害羞的样子;因为许多人家只在院墙上开一个豁口,然后装上木栅栏门,有的干脆用一扇旧门板,或者工地上筛沙子的大铁筛子横立当门,白天挪开,晚上拦牲口。

  县城里的巷子也随形就势,但一般人家都有门楼。十多年前,我有空儿就溜县城的小巷。北道岩、城新、北关、沙河这几个“城中村”是我常去的地方。巷子里的土地一样寸土寸金,每户人家都在留够公共通道后,极尽所能地圈地,临巷的南房或下房就难以方正,或者山墙与后背的转角砌成弧形,或者后墙退出几个直角起了层次,或者在墙外再起一圈三四尺高的花镂墙,把圈出的空地种上青菜和玉米,与各种异形的外墙一起营造出活泼的氛围。农家的收入不俗的,新建或翻盖了各式的门楼,不但阔大,还贴上瓷砖,安上种种新花样的街门。有的门楼与南房相通,南房又当正房用,临街开窗开门,屋里的装修尽赶时兴。偶然从街门虚开的缝里,瞅见院子里起了二层楼,不锈钢栏杆曲折而上。有一阵子,我用卡片机拍了许多门楼的照片,意图通过它的变化来反映老百姓生活水平的变化。可惜弄丢了,此后再没兴趣拍街门楼了。

  现在的“新农村”,规整得和棋盘一样,地面打了混凝土,街巷横平竖直,一眼望到头。我每天上班走的路就是这样,尽管不比以前的小巷通幽、泥土可亲,所幸还有几个街门楼干净整齐。从一条又一条小巷钻出去,是一块块的农田,种着庄稼、黄花和果树,有的作了苗圃苗木又卖不出去,树苗越长越高,密密地投下一大方块的阴凉,有农家就盖两间小屋住在这阴凉里。

  我很喜欢这些弯弯曲曲的路。

  房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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