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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家里那位“魔法师”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离别处”,清明时节,又想起父亲曾教我读过的这句诗。那时他像现在的我一样大,喜欢读书吟诗,生活中每有感触,应景的诗句总能脱口而出,顺带收获一波我们崇拜的眼神。从前,白居易的这首诗,常被父亲在扫墓时拿来抒怀,可是今天,轮到我念着诗句来怀念他了。

  时光飞逝,转眼父亲离去已经快一年了,最初失去他的那种凌利尖锐的疼痛在日渐变钝,换作另一种沉重的忧伤,如影随形地萦绕在心头。在他离去的第一个清明时节,我心中已积攒了万千思念,“垂杨绿遍不归来,空有恨,谁相问?”只能在回忆中去苦苦追索父亲的身影……

  在我的生命中,父亲扮演着诸多重要的角色,他是慈爱的父亲,也是笨拙的文学启蒙者,还是我最好的文友和最忠实的粉丝。我自3岁开始坐在父亲膝头,摇头晃脑地读成语故事和唐诗;在入学前背完了整个小学阶段的古诗词;一年级时被他逼着读小学生作文、写歪歪扭扭的日记。连初中都没能读完的他,像一个并不高明的教练,只能陪着我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中瞎转悠,他为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鼓掌叫好,一度让我飘飘然地以为,自己真的天赋异禀。直到离开家乡到城市求学,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归活得平平无奇的我深觉愧对父亲的厚望。几年前,我的文章在一个微信公众号上发表,得到了平生第一笔稿费,我兴高采烈地向父亲报喜,他比我还激动,着急忙慌地要我教他怎么关注我,怎么在文章下方留言,怎么分享给别人,甚至逢人就拿出手机得瑟:“瞧,这上头是我闺女的文章……”

  五年前,父母从农村搬到了城里,离我家也就几公里的路程,可是琐事缠身的我只能隔上两三周去看他们一趟。父母住五楼,每次我刚刚踏进单元门,还没来得及迈步上楼梯,头顶上方就传来父亲的喊声,他欢快地叫着我的小名:“红红儿——”单字叠声还要加个儿化音,尾音拖得长长的,如一条细软柔韧的丝线,带着甜蜜的饵垂下来,而我则如贪食的鱼一般,循着这丝线欢蹦乱跳地往上爬,一进门就气喘如牛地瘫在沙发上,这时茶几上必然摆好了洗净切好的水果,我随手抓起就往嘴里塞……

  这时,父亲又成了我的专属魔法师,他的一声呼唤,便能让早已年过不惑的我,在这短短的几层楼梯上迅速逆龄生长,以一个孩童的面目出现在他面前。父亲去世后,每次回去看母亲,走到楼下的我总有种错觉,感觉父亲并没有走,他就在家里等着我,如往常一样趴在厨房的窗户旁,扬起下巴朝着我来的方向张望,等我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便急急去开门。

  直到踏进楼道,再听不到头顶那声熟悉的呼唤,我才确认,这位伟大的魔法师已经不在,我得永远端着架子做回大人了,这个念头一涌上来,眼泪瞬间就成了决堤的河……

  幸好啊,他那些施展魔法的神奇时刻,我都小心翼翼地收藏了,往后余生,它们会成为记忆中的法宝,闪着温暖的光护在我身旁。

  刘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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