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薇薇
母亲即将光荣退休,在收获的秋季,在银杏叶燃烧至天际的季节。
无论医术多么精湛的医生之于患者而言: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母亲作为一名小镇妇产科医生,近40年的职业生涯中迎接了近万名新生命,也经历过许多悲喜。但她之于我而言,是一位平凡的母亲。
很小的时候,奶奶总会在母亲加班时推着我去医院找她,那时候我还没有断奶,这段婴儿时期的记忆没有任何现实的佐证。但当我稍长大时,偶然瞥见院子里那个磨损破旧的婴儿车轮,感觉真的曾躺在里面将那段崎岖的土路穿行了无数遍。伤感于母亲上班时离别的背影,我更偏爱母亲逆光回家的剪影,带着夕阳的金黄,叮当的旧车筐里装着蔬菜和喜糖,离得再远我一眼就能辨认出那就是母亲,她的微笑是如此的温暖。
小学毕业时一家人搬进了新楼房,120的车常常在夜里急匆匆地接母亲出急诊。那时她虽然想多陪陪我却总是顾不上,她离家的脚步再轻还是惊醒了楼道里的感应灯,它们接力发出昏黄的灯光,就像是我朦胧的双眼,目送着母亲去救死扶伤。无论雨多大、夜多深,一个电话,她就得在5分钟内下楼出发,因为时间就是生命。她常常拿起门口挂着的衣服匆忙出门、边穿边下楼。她没有周末,作为村里走出的大学生,少有的闲暇时间常常陪着老家的乡亲们在医院内奔走,亲子时间被占用,导致我总是很失落。
异乡求学时,我每次想与母亲通话,都会先发送一条短信给她,等收到回执后才敢拨通。因为我怕突如其来的铃声惊醒她浅浅的美梦,我甚至将母亲的排班表存在手机里,以防在她下夜班的时候吵醒她。但因为医生做手术的不确定性,许多本该休息的时间也可能在手术室工作,所以那时大多是她看到信息联系我。
她让更多家庭岁月静好,却常常忽略了我:有次我肚子疼,母亲却一直加班,直到奶奶带着我去医院,她才发现我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成长的过程中,她从没带我出去旅游过,直到我考上研究生,才被迫请了几天假送我去南方上学。
如果说她参加工作时是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那么只有秋天的沉甸甸才能配得上这风雨无阻、医者仁心的40年。每年都会有朋友告诉母亲孩子被大学录取的讯息,那是18年前母亲迎接的新生命开花结果的好消息。母亲看似平凡的工作,可正如那普通的银杏叶,春夏时是满眼的绿色,一切是如此的平常,可当那满街金黄的银杏叶燃至天际时,沿着那街慢慢欣赏,也怪壮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