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

　　古村叫爨底下村，古堡叫开阳堡，一个在北京郊区，一个在河北农村。这两个地方本毫无关联，将它们搁在一起，缘于和老友的一次仓促而短暂的出游。

　　虽数次相约，但琐事缠身，出行总难如愿。几日之前忙里偷闲，仓促成行，目标锁定了爨底下村。

　　盖因朋友热衷于旅游，周边稍有知名度的地方都已去过，或去过多次，要符合两人兴趣爱好且只有大约两天时间驾车出游的地方，这个古村落于是成了比较理想的选择。

　　无论如何，能够出游终归是件幸福而快乐的事情……一路疾驰，汽车下了高速，开始在山间公路盘旋而行。植被茂密，满目葱茏，心底顿时生出难得的舒畅感，目的地也很快接近了。落杆售票，道路两旁的红灯笼装饰，清晰地告诉人们，这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景区了。古老的爨底下，果然名不虚传，依山势之起伏错落而建的古民居，既成为了一个独特完整的村落，也与山势形成了一体。

　　“爨”，这个繁缛而生僻的字，往往是激发起人们对爨底下村兴致的起因，爨便当之无愧地成为这个古村落的重要标志了。村口一个巨大的爨字，成了游客留影的重要景观。虽非节假日，但这里的游客却不少，这和起初想象有些不同。人们信步在古老的院落里进进出出，品评拍照。可以随意出入各个敞开门的古院落、古民居留影、参观，或者小憩，是爨底下的特点，也是让人颇感温暖的地方。在一处名为地主院的古民居前，一名男子招呼：“来吧，进来免费参观一下。”男子是这个院落的主人，热情的讲解流利而富有节奏，加上地道的北京味儿，就像让人听了一段相声贯口。出门之时，男子照例流利地说了一句，“待会儿过来吃饭吧，尝尝我家的葱花饼。”此番以情感化的经营之道，倒让人印象深刻。

　　午饭我们选择了福字院，不仅是因为老板娘也是院落女主人的热情招呼，更是之前进院参观时，大铁锅里炖鱼的香味使然。两个人简单一餐，花销百元左右，饭菜价格略贵，但这在景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好在炖鱼不错的味道对价格有了一些弥补。说来十分凑巧，我们在交谈间，院子里一直忙着端菜上饭、招呼客人的服务员大姐问了一句，“你们是大同的哇？”300公里之外的古村落里能够听到熟悉的大同口音让我们不觉一愣，这位服务员居然是老乡，确实有些意外。

　　忙下来之后，大姐专门抽空和我们聊了起来，她家住在恒安新区，去年就来这里打工了，这里平日里只有她一个服务员常驻，每到周六日，进村的游客就会多起来，那时的服务员还会增加四五个。由于是常驻，老板把很多事情都交给她去打理。交谈中，我们知道这家福字院也叫举人院，因明末祖上出了举人而得名，院落已有400年的历史。大姐在交谈中还不忘招揽生意，一再说，“晚上来我们家住哇。”言谈中，我们感受到了这位老乡的干练和勤快，也感受到了院落主人的善于经营。

　　看过了爨底下村，由于时间尚早，我们取消了在这里住一晚的计划，打算再寻一处去处。简单探讨之后，我们朝着开阳古堡的方向出发了。

　　“开阳堡即战国时期赵国代郡之安阳邑。《史记·赵世家》载，赵主父——武灵王封长子章为代郡安阳君，西汉、东汉时称为东安阳县，治所即开阳堡。”这是关于开阳古堡的资料介绍。一座在阳原县境内偏僻农村的古堡有着如此显赫的身世和久远的历史，自然让人心驰神往。

　　到达开阳堡，已是日薄西山的时候了。沿着后面夯土墙的缺口进入古堡，古朴与沧桑扑面而来。古老的民居、古老的庙宇鳞次栉比。古堡中原有居民大多已经搬入堡外的新居，堡内的居民所剩无几，古堡建筑已经显得衰败破落、萧条荒芜。沿着古堡的街巷往南行走，也就产生了历史的沉重感。很快，我们来到了古堡的南端，玉皇阁出现在了眼前。翘角飞檐的建筑，琉璃瓦铺就的阁楼顶，在熔金的落日下，发出了夺目的光彩。据说，在开阳古堡，仍保存有几处唐代遗存的建筑，而玉皇阁是其中最为完整的一处。玉皇阁下有一石条垒就的拱券门洞，这是开阳堡唯一的堡门所在，门洞中光亮如镜的路石和两道清晰深陷的车辙痕迹，与落日的余晖一同讲述着古堡曾经的车辚辚，马萧萧。

　　站在门洞上方的玉皇阁旁，古堡尽收眼底。堡墙的四方格局清晰呈现，堡内的井字街巷依稀可见。古堡的前面是一片空旷的田野和远处绵延的群山。古堡与田野、群山相伴千年，古堡注视着田野与群山年复一年的季节更迭，田野与群山也看到了古堡的兴衰轮回。古堡、田野、群山，共同记载下了这世事苍茫。

　　开阳古堡之行，震撼之余也有些许感伤，离开古堡的路上我们的话也少了许多。距古堡不远处的路边一块巨石上，写着十分独特且似乎蕴含禅机的三个字“浮图讲”。开阳堡既是一个古堡的名称，也是一个行政村的名字，而浮图讲便是开阳堡所在的乡。在浮图讲乡的一个凉粉招牌前，我们停了下来。这里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小卖部，里面是小卖部主人的家，家里顺便经营起了凉粉的小生意。“老板，凉粉多少钱？”“两块钱一碗。”价格低得有点出乎意料。货真量足的两碗凉粉里照例是老陈醋、辣椒油、葱花、香菜，不过，多了久违了的质朴味道。

　　爨底下古村与开阳古堡，就这样进入了我们一天的行程，在我们的意识中形成了无法分离的牵扯。爨底下村在旅游开发中得到了相对完善的保护，但浓重的商业味道，冲淡了古老村落的文化味；保持了历史风貌的开阳古堡让人真切地听到了历史的回响，但倾圮的古建、民居，又难免让人揪心。未来，爨底下村的游人定然会越来越多，开阳古堡也一定会得到有效的保护，但它们能给人带来怎样的感受，却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