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我从烧烤店出来,看看表,这才七点不到,坐公交车还来得及,于是与朋友道别,独自朝公交站台走去。
大雪过后,气温明显下降,我裹了裹身上的呢子大衣,心想,又要降温了,明天不知会有多冷。迎着风继续向前,用手摸了摸脸,冰得很。不远处便是公交站了,我小跑几步,躲进站台里,搜寻42路公交车现在是否还有。目光落在站牌最下面,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最后一班只离我五六站的距离。
天更黑了,站台上只有我一人,焦急笼上我的心头,车怎么还不来?我起身来回踱步,不停地向车驶来的方向眺望。
就在这时,身边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位身着黑色衣服的男子,我心里一惊,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我不由得向一旁挪了几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他一定也察觉到了,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坐下来,低头摆弄手机。
我松了口气,原来他也等公交。他头缩在帽子里,身子蜷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黑暗的夜,我看不清他的脸,无法判断他是欢是喜。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抽泣。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呢?肯定是遇到了大困难。我想。但警惕抑制住了我心中泛起的怜悯,我没动也没出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静静地等待公交车的到来。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抽噎,他从两膝间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向手机屏幕亮起的名字,迟疑了一下,随后缓缓滑动屏幕,接起了电话。
“喂?”对方先发出声音。“王……王主任?”他用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母亲住院费已欠两天了,明天必须续费,要不然就得停药了。”说完,对方便挂断了电话,留给他的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片刻之后,我看到他打开自己的支付宝,查看余额。他看着屏幕许久,就连屏幕上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直至熄灭,也浑然不知。
42路车缓缓驶来,远光灯照在他身上,他打了个激灵,慌忙翻找口袋里的零钱,等车停稳,快速走向前门,将零钱塞进投币箱里。车上人不多,只在车厢中部零散地坐着几个老人。我选了倒着的一个座位,他径直走到车厢最后一排坐下来,打开窗户,任夜风打在脸上。
车子就这样向前行驶,又过了几站,上来一位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好不容易登上了车,左摸右摸怎么也摸不出老年卡,窘迫地站在车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这是最后一班公交车,错过这班,老人就只能步走回家了。
司机有些疲惫地握着方向盘,身子向前倾着。车里的提示音说着:“没卡请投币。”老人的脸唰一下红了,上下摸了摸没摸出钱来,喃喃地说:“老年卡丢了,老年卡丢了。”就在老人慌慌张张地准备下车时,后面传来声音:“等一下。”他站起身从最后一排跑过来,往投币箱里塞了两元钱,什么也没说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老人听到声响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嘴里念叨着:“谢谢啊,谢谢,好孩子。”老人扶着把手找了位置坐下,车门关闭,公交车继续向前驶去。
他看向那位老人,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鼓起勇气拨出了通讯录列表里的一个电话号码,“张哥,你能不能借我……”
挂断电话,他松了口气,嘴角微微勾起一条弧线,眼里噙满了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