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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笔荡起岁月的涟漪

赵文新

  学习书法,让我再次亲近了笔。一支支笔从记忆的深海中旋转而来,荡起的涟漪扩散着旧时光的印迹。

  最早看见笔,大约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奶奶送走在她家吃饭的人,站在门口转身对我们几个小孩子说:“瞧瞧人家吃派饭的‘大人物’,穿着带兜袄,口袋上插着笔,多带劲!你们长大也能这样就好了!”奶奶说完,又望了望那人的背影。我不知道带兜袄的意思,但奶奶说的笔被我深深地记住了。我和奶奶都盼着有“大人物”来吃“派饭”,她觉得体面,因为生产队给派饭,都是安排干净的农户,一顿饭还有两毛钱四两粮票的补助;我就想看看人家口袋上插的笔。

  终于又有人被派到奶奶家吃饭了,我和堂兄弟趴在门缝往里瞅,使劲看人家的口袋。他的上衣口袋露出个烟卷粗、黑乎乎、闪着光的头——那是笔吗?应该是。那人瞥见我们,招呼我们进屋吃饭。奶奶让我们等人家吃完再吃。我进屋后又仔细观察他的上衣兜,那里有个小盖,盖上留个小口,正好让笔露出来。那天在奶奶家吃的什么饭忘记了,但奶奶说的“大人物”上衣口袋插着的笔,却像印章一样印在脑海里。懵懂的我,感觉口袋上插的那支笔不一般,它像过年才能吃到的猪肉、穿到的新衣服一样,闪着光亮投射在我童年的天空中。长大后,我弄清了小时候奶奶口中的“大人物”是下乡干部,他们穿的衣服是中山装或者制服,上衣口袋盖专留插笔的口儿。那时候,上衣口袋插笔是一种时尚,暗示身份,是那个年代特定的标识。

  我上小学了,用两分钱一支的铅笔写着汉语拼音、做着算术题。铅笔用到小手指长,还舍不得扔掉。班里的同学也一样节俭,有个同学用捡来的子弹壳套在铅笔头上,引得大家眼睛直勾勾地看,围着他挨个去试写字的感觉。当我握着冰凉发光的黑黄色子弹壳的笔套时,想起了在奶奶家吃饭的“大人物”口袋上插的笔,感觉很奇妙。

  小学三年级时,我花五毛钱买了一支钢笔,可惜没有笔夹,不能插在上衣的口袋上,我上衣也没有口袋。尽管如此,用钢笔写字依然很满足,蓝黑字映衬得老师的红钩格外鲜艳。后来,我用上了有笔夹的钢笔,还有经常需要哈口气才出油的圆珠笔,一支又一支笔,陪伴着我学习的历程,直到师范毕业。

  我教书的时候,用粉笔板书。教室里的黑板已经很旧了,灰白中夹杂着点点黑色,粗糙不平。写字的时候,粉笔末像雪屑一样飘落在手上、头发上、衣服上,也会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飘落到学生们的周围。

  课堂上写字用粉笔,课余时间刻测验的练习卷用铁笔。先用铁笔刻蜡纸,再用油墨机印出来。铁笔比钢笔长,笔头很细很尖,把蜡纸铺在石板上刻写。虽然刻蜡纸比较简单,但刚开始我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上手。用铁笔刻写比写钢笔字慢,我掌握不住手劲,有的字“蜻蜓点水”,用油墨滚子滚那些字,蜡纸漏不下墨而成空白;有的字又用力过猛,划得蜡纸“伤痕累累”,漏墨过多而成黑乎乎的点子,也没法用。经历过几次失败后,我终于找到手感,用铁笔写楷书或仿宋体,一笔一画,笔笔到家。刻写时,我宛如一个在田园中劳作的农夫,在劳作中播撒一个教师的希望,别有一番惬意。

  “忽如一夜春风来”,上世纪九十年代,无尘粉笔进入课堂,师生每节课不再遭受粉笔末的侵扰。尤其到了新世纪,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教育大数据时代到来,电子白板、网络平台等多媒体设备进入课堂。教师在讲授中,利用多媒体进行PPT演示、文件传输、实物展示。具有魔力般的感应笔,在电子白板上既能写字,又能像计算机鼠标一样,根据教学需要随心所欲找到辅助内容,还可以任意选择颜色、调节粗细,轻松画出各种漂亮的图形,开启出一方直观斑斓的世界,把学生巧妙带入情景中愉悦地汲取知识的甘露。

  工作之余,我也爱写点文字,或敲打电脑的键盘,或点击手机上的字符,一行行字就出现在屏幕上,此时闪烁的光标完成书写笔的华丽转身。

  笔在古代被列为文房四宝之一,因而在报告文学、评论性的文章中常用“笔者”代替“我”,彰显笔的重要性。而环顾周遭,曾经在学习工作中不可或缺的笔,渐渐退后到偶尔用来签名的地位,大多数成年人已没有握笔书写的习惯了。

  此刻,我又像学生一样手执毛笔,一笔一画地书写文字,品味着古代“尖、齐、圆、健”的四德内涵。文化学者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的《笔墨祭》篇中,说毛笔是“点化了整体生活的美的精灵”。我努力去捕捉“美的精灵”,让它化成尖尖的小荷,在岁月的池塘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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