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臣
《春秋左氏传》曰:“穆王欲肆其心,周行於天下,将皆使有车辙马迹焉。”
古人的事情,真是说不清,特别是远古的好多事,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依然是谜。但说不清也得说,那就说一说那已经被黄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覆盖,或者说并没有被覆盖,依然存在于某一个地方,只是被一年又一年长起来又枯下去的草们保护起来的那一年的车辙吧。
商周时期,北方包括大同在内的很大一部分地区被泛称为“狄”。这“狄”大致是指这一时期、这一地域居住的种族名称。后来,又先后有了“赤狄”“白狄”“长狄”之分。诸狄杂居,以牧为业,广阔的大同盆地应该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
中国古代一直就有“西戎、东夷、南蛮、北狄”之说,既然有南、北、东、西,那么一定有一个相对应的“中”,那么“中”又在哪里?综合历史上不同时期、不同种说法,大致可以确定,这“中”应该就是当时黄河中下游地区文化较为先进的一小块地域。相传,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朝代是夏朝,上古时期黄河流域一带的先民自称“华夏”。“华”,有光彩美丽的意思,也是出现在太阳或者月亮周围的彩色光环。而在“夏”前冠以“华”,是不是本身就有一种自我认可的荣耀感与自豪感,有自喻为太阳、月亮之意呢?《辞源》中解释:我国古代华夏族兴起于黄河流域一带,居四方之中,文化发达,历史悠久,因称其地带为中华,亦称中原、中国。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此广博的土地,也不知道当时的周王朝统治的长鞭能不能探到这里。如果能,又是以什么方式进行管理的。而某一年,一位王的车驾,似乎来到过这北方偏远之地,且留下了“车辚辚,马萧萧”之声,把一个王朝最高统治者的身影,留在这黄土高原与内蒙古高原交接之地的暮霭、晨曦之中,也把他的车辙留在了这北方的山石与杂草之中。
据传,西晋初年汲郡古墓出土的《穆天子传》,记载了周朝第五代天子姬满北巡、西征之事。大约是公元前965年,周穆王坐着他那由九匹马拉的敞篷大车,在全副武装随从的簇拥下,从宗周王城洛邑出发,一路北上。这普天之下都是我的地盘,这四海之内都是我的臣民,我要走遍我的地盘,我要让我的臣民看到我的威仪。估计这周天子是带了巡行天下的豪气,一路北上的。他们渡过黄河、漳水,翻越蠲山、井陉山,沿着滹沱河北岸登越恒山。恒山应该算是由南而北到达犬戎之地的一座较大的山脉,周穆王沿路看惯了南边的景致,不知道他站在恒山之上,看着北方,心底泛起的是什么波澜。
北地多寒啊!估计南方已是层林染绿,北方依然雪漫山川。但恶劣的环境,并不能让一个要统驭天下的人,停下前行的脚步。于是继续前行。
下了恒山,就是远古的大同湖消失后留下的大同盆地了。在四面群山的环绕之下,大同盆地像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装着不少新鲜、新奇的东西,装着周穆王对北方所有的想象。
水就在前方,不绝之水唱着久远的歌曲,是自然的,也是质朴的;是随性的,也是奔放的。河上的鸟也与洛邑附近的不一样,河里的蛙声也是北方的蛙才能发出的声音。
羊群散落在各处,是流动的云彩,是草地的点缀,更是生机的呈现。而那赶着羊群的人,更多的时候是羊群影子下的隐者,是远离王庭的王者。
他们看着他们,他们知道他们就是这块土地上的生存者,他们逐水而居,把肉而食,把牛羊当成上帝,又把牛羊作为食物。
他们看着他们,他们在他们长期生活的土地上,看到了一群与他们不一样的人,他们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真正的王者,他们是从遥远的王庭来的人。他们心底涌过什么,但随即就淡然了,他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里的天好高啊!抬头看一眼,就让人的心一下子变得很空很空。
这里的风好大啊!只要一吹起来,就把沙石吹得到处都是;多年的老树,被吹得晃来晃去,像跳起了神秘舞蹈的汉子;又像是不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使蛮力揪着拽着,让车驾走得十分吃力。
艰难是肯定的,河与山是阻力,沟与坎也时时出现在路途之上。当然还有,那就是来自这个地方的人与动物的骚扰。每一种动物都有领地意识,人的族群也是。这种骚扰的心理,来自于陌生与害怕,也来自于自我保护。周穆王一行估计与当地部落有交锋,有交流,但最终没有让其停下继续前行的步伐。
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了大同更北的阴山脚下。回望来时之路,似乎留下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次北巡,穆王的目的有多种可能,可能纯粹只是为了观光猎奇,随心所欲地周游天下;也可能是为了立德扬威,让一些距宗周王畿较远、没有连成片的散落之众感受周王朝的统治;还有可能,这北方杂狄不安分,不老实,经常制造出一点事端,让周王很是恼怒,便带人北上,给生事的族群一点颜色看看。
也许是高大的阴山挡住了周穆王一行的步伐,或者是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抵达阴山之后,他们又向西、向南,顺着另一条通道,走出雁门关,到达了大同更北的河套地区,向滔滔的黄河摆下祭品,点燃香烛,表达一个天子对河神的敬畏之情。然后向西,朝着王母所在的地方进发。而此王母是何王之母,就说不清了。这里就权当是一个故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