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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槐花香

刘国强

  四月的风,总是裹挟着某种隐秘的讯息,轻轻叩响记忆的门扉。当我在云中路人行便道上骤然捕捉到那缕熟悉的芬芳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凝滞——是槐花香,带着岁月的醇厚与时光的清甜,像一只温柔的手,悄然拂开我生命中那些被珍藏的槐花记忆。

  少年时的家,在一方青砖灰瓦的院落里。屋后那棵百年老槐树,是整个庭院最巍峨的存在。它虬曲的枝干仿佛是岁月镌刻的诗行,树皮上深浅不一的沟壑里,藏着几代人的故事。每当农历四月,它的枝头便缀满了细密的花苞,起初只是星星点点的嫩绿,在某个清晨,突然就爆开成一片雪色的云。那香气,不似玫瑰的浓烈,也不像茉莉的清幽,而是带着几分质朴的甜,混着阳光的暖意,丝丝缕缕渗入每一寸空气,将整个院子都浸染成香甜的梦境。

  在物质匮乏的年月,槐花不仅是景致,更是生活的馈赠。春夏之交,母亲常会带着竹篮和长竹竿,踩着木梯去够高处的槐花。她踮脚仰头的模样,与雪白的槐花相映成画。采下的槐花要细细择洗,去除叶梗,再用清水浸泡,滤去苦涩。蒸槐花是最常见的吃法,洗净的槐花拌上面粉,撒上盐和花椒粉,放进蒸笼里,随着袅袅升腾的热气,槐花香与面香交织缠绕,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蒸好的槐花入口绵密软糯,唇齿间满是自然的清甜,咽下后喉头还萦绕着丝丝香气,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槐花饼则是另一种美味,将槐花与面糊混合,在热锅里煎至两面金黄,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槐花的清香瞬间在口腔里迸发,那是童年最幸福的味道。

  后来我告别家乡,踏入军营,没想到槐花的香气竟成了军旅岁月里思乡之情的慰藉。部队大院里,几棵大槐树静静伫立在训练场外。训练紧张而艰苦,汗水浸透衣衫时,只要深吸一口气,那缕熟悉的槐花香便能驱散疲惫。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传递着无声的鼓励。那些年,我们在槐树下讨论战术、分享故事,槐花见证了我们的青春热血与战友情谊。

  在军校求学的日子里,校园里的槐树同样让我倍感亲切。清晨,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绘出斑驳的光影,槐花香混着书本的墨香,让学习的时光都变得诗意起来。在每个四月如期绽放的槐花,为紧张的学习和生活增添了一抹温柔的色彩。每当槐花盛开,我总会想起少年时屋后的老槐树,想起母亲做的蒸槐花和槐花饼,思乡之情便随着花香愈发浓烈。

  转业回到地方工作这些年,生活的节奏变得匆忙而琐碎,那些关于槐花的记忆渐渐沉淀在心底。直到今天,在云中路上,这缕突如其来的槐花香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匣子。我站在槐树下,仰望着枝头如雪的繁花,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的庭院,看到母亲踮脚采槐花的身影;又仿佛置身于军营,与战友们在槐树下谈笑风生。

  四月的槐花香,是岁月的书签,标记着生命中那些珍贵的记忆。它串联起我的少年时光、军旅岁月和如今的平凡日常,让我在纷繁复杂的尘世中,始终记得来时的路,记得那些纯粹而美好的过往。花香随风飘散,却在我心中留下永恒的印记,我知道,无论走得多远,有些味道、有些记忆,永远不会被时光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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