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花开尚早,亲情从未凋零。微信朋友圈里,常有母亲晒子女送其礼物的照片,也时有子女晒孝敬父母的镜头,而我从未送过母亲什么礼物!这送给母亲的礼物早在十七年前就失去了准备它的意义。
正想往事,天空偏偏下起了雨,我撑了把伞走向公交车站。我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一口一个“妈妈”。这声音,一下子触及我的心底,让我想起了四十年前的往事。我情不自禁地循声看去。那是一对母女,母亲还很年轻,她的女儿不时地环顾着周遭的世界,不停地发问……雨声,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模糊了母女的对话。我隐约觉得,那个孩子不停地叫着妈妈,她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四十年前的我,会不会也是这样?四十年前的妈妈也一定如此年轻!
想起小时候,不惑之年的我深感愧怍。那时候,玩坏了玩具,喊妈妈来;找不见书笔,喊妈妈来;翻不出衣服,喊妈妈来;没了好心情,也要喊妈妈来……好像妈妈该为这一切负责。在我的呼来唤去中,妈妈一次次帮我善后。忆及陈年往事,眼皮越来越涩,我知道,那双眼皮后面藏着一个儿子十七年的苦涩;喉咙愈来愈紧,我也知道,这喉咙里有太多说迟了的话语……
回到小区的时候,雨停了,但我的心里还下着牛毛细雨,并且织成一张蛛丝网,罩在那尘封的心房。就在我想拂去蛛网的时候,我又听到有人在喊“妈妈”。从声音判断,这是少年的声音。我不敢再转头,也不愿再转头,但我不自觉地将缩进袖口里的那只手伸了出来。以往这个时候,我儿子总会疾步赶上,握住我的手。今天,不知怎么了,听到喊妈妈的声音,我这做父亲的,竟觉得这是在喊自己。
就在这时,竟有一只小手握了过来!我惊讶不已。是的,对的,是儿子的手。这只手,就在此刻,温暖了一个四十六岁的父亲的心。儿子跟他妈妈刚回小区,就看到我的背影,也习惯性地瞅见并握住了我伸出的那只五指粗短的手。儿子问:“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后头?”我故作镇静,说:“这是当父亲的特异功能!”儿子竟好奇地打量起了我的后脑勺。
翌日,我找了个人很少的去处散步。那里,阳光充足,似乎可以晒干潮湿的心。我闭目养神,任凭阳光烘烤。阳光像个眼尖的占卜者,每束光线都在审视我。那光线像母亲纳鞋底的锥子尖,刺得我睁不开眼。一个中年人的喊声,惊醒了我,我的眼睛在刹那间睁得大大的。“妈!”这少了一个“妈”字的呼唤,真能把人的心给喊颤了!我不敢转头去看,但又极想看一看这幕羡煞我的情景!我生硬控制住了我的脖子、头,还有眼,但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里的酸涩……
我多么想再喊一声“妈!”我只能祈盼在梦里听到应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