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明

　　太行山，巍峨耸云天。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我们工合国际华北联络处一行，追寻国际友人的抗战足迹，在参观新西兰友人何明清工作过的大同首善医院旧址之后，随即驱车前往地处太行山深处，白求恩曾战斗过103天的灵丘县杨庄村。

　　1938年11月9日，白求恩从延安、五台山辗转来到抗日前线杨庄村，便立即投入到夜以继日救治伤员等紧张工作中。他以杨庄村为中心，先后转战20多个村庄，施行手术700余例，救治八路军伤病员及群众千余人；为晋察冀军区和三五九旅及各后方医院培训了一大批外科医疗骨干；还发明了一头装药品、一头装器械，驮在马背上随战场移动的便携式战地手术设备，起名为“卢沟桥”。离开杨庄村后，白求恩又转战到河北。1939年10月，白求恩因为来华时带的药械已经用光，本打算于20日返回加拿大募集经费和购买药品，晋察冀军区卫生部也为他举行了欢送会。此时日军出动3万兵力对晋察冀根据地实施大规模“冬季大扫荡”，他立即决定推迟行期，暂缓回国，奉命赴涞源县摩天岭战斗前线。不幸的是，在抢救伤员时，白求恩的手指被割破，在为另一位伤员做手术时又遭受致命感染，于11月12日在唐县黄石口村逝世，终年49岁。

　　在杨庄村白求恩特种外科医院旧址，有一间仅有五六平方米的办公室兼卧室，是白求恩在晋察冀边区的珍贵遗存。在这间仅能容身的小房子里，木桌、方凳、火盆、窄床、薄被、竹皮暖瓶等异常简陋的生活用品，还有医用纱布、泛黄的医书和陈旧的英文打字机，无声诉说着主人忘我的工作状态。从1938年3月到1939年11月，白求恩在中国仅1年零7个多月，却用生命谱写了一曲感天动地的国际主义赞歌。睹物思人，我们心潮起伏，深受触动，无不肃然起敬。

　　在村中央的白求恩广场上，我们列队展开红色的团队横幅，不仅追思白求恩，也缅怀与白求恩并肩战斗过的何明清。1923年，何明清作为一名医务人员从新西兰来到中国工作，在燕京大学学习了一年中文和中国历史文化，并给自己取了中文名“何明清”，又到协和医学院接受培训，获得助产士资格，之后被分配到刚刚建起来的大同首善医院，担任该院总护士长兼附属护士学校校长，一年后回到北平（今北京）。“卢沟桥事变”发生后她参加了对中国军队伤病员的救治，接着到河北多地办诊所，从事乡村医疗服务。与白求恩相识后，她利用自己持有英国护照的自由身份以及日军颁发的通行证为掩护，冒着生命危险，30多次到北平购买了大量根据地奇缺的医疗器械和药品以及电台材料等军用物资，同时8次将40多名向往革命的大学生和在北平招收的医务人员，辗转护送到晋察冀军区的八路军中，为中国抗战作出了巨大贡献。白求恩称她为“八路军中的战地天使”。1960年，已回到新西兰的何明清作为国际友人应邀来华参加国庆观礼，此行她还回到大同首善医院旧址和河北旧地重游。何明清去世后，聂荣臻亲笔题词“救死扶伤，支援抗战，忘我献身，青史永存”。同是新西兰友人的路易·艾黎对何明清给予高度评价，称她为“没有宣传过的女英雄”。

　　白求恩的名字在中国早已家喻户晓，但何明清其人数十年来无人知晓。2017年11月我在保定参加活动时，偶然从一幅照片的说明中发现“何明清曾在大同莫斯医院工作过”的信息，之后经组织同意，进行了两年的深入调查和严谨论证，其间去了唐县黄石口、曲阳县宋家庄和北京阳台山等地，并两赴新西兰，确证莫斯医院就是首善医院。2018年6月我随工合国际代表团远涉重洋，赴加拿大访问白求恩的故乡，拜谒白求恩故居，参观白求恩工作过的皇家维多利亚医院旧址。在参观过程中，我介绍了杨庄村的“白求恩小房子”和大同首善医院旧址均保存完好的情况，引起国际友人们的极大兴趣。

　　2019年12月，工合国际常委会考虑到何明清在河北省河间、安国、曲阳、唐县等地创办的诊所均已不复存在，大同首善医院旧址是京外地区唯一留存的何明清工作地实体，于是将该旧址确定为“国际主义教育基地”。2023年3月16日，“中国政府友谊奖”获得者、刚刚卸任新西兰新中友协主席的荣大伟，不远万里来到大同首善医院旧址考察。2025年7月7日《人民日报》刊登《从卢沟桥踏上寻访白求恩之路》一文，披露了1939年某天何明清写给白求恩的一封信，何明清在信中讲述了帮助晋察冀八路军在北平购买“数量过于庞大”药品的艰难过程。

　　工合国际（全称是中国工合国际委员会）是因抗战应运而生的国际性民间组织，被誉为抗战的“后方经济堡垒”，如今组织内仍然有很多国际友人。我们当天在杨庄村的活动连线了英国籍的工合国际主席柯马凯，他在视频里回忆了父亲1937年与白求恩在西班牙反法西斯战场相识后参加白求恩的读书会，并向白求恩借阅《红星照耀中国》，受之影响来到中国参加革命，他母亲伊莎白还获颁“友谊勋章”的故事。同时介绍了何明清外孙女和侄孙等访问中国的情况。他还在手机里和现场的我们一起纵情高唱诞生于抗战初期的《在太行山上》，吸引了众多村民自发加入，打着节拍应和而歌。

　　“我们在太行山上，山高林又密，兵强马又壮……”洪亮的歌声、磅礴的气势，伴随着激昂的旋律，在山村里久久回荡，仿佛穿越时空，把人们的思绪拉回到80多年前那个同仇敌忾、勇御外侮的烽火年代……